章完结 第1章 休书,恩断情绝 春日,东越国圣元帝二十八年,都城潋阳。 “不好了!快来人啊!三小姐悬梁自尽了!” 一大早,定国公府最偏远幽静的“琉璃轩”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瞬间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内室的床前,年过半百的张太医正眉头紧皱地为躺在床上的女子试脉。 女子十六七的年岁,俏脸因为窒息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此刻已经浑身僵直,气息全无! 张太医无奈摇了摇头,缓缓收回试脉的手,叹了口气:“请恕老朽无能,三小姐怕是……救不得了!” 立于床边的定国公府大小姐玉璎珞呆了一呆,红艳的唇微抿,眉梢眼角立刻飞上喜色:“真的?”话才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由轻咳一声,拈了帕子假装去抹眼泪,声音已经哽咽,“不会的,三妹她不会有事的,太医您快救救她吧……” 张太医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哇,小姐!不要丢下鸢儿……”守在女子身边的丫鬟悲痛的扑倒在床前,扶着她的身子不住推搡,奢望她能醒过来。 玉璎珞难掩心中兴奋,却终归知道轻重,她故作悲痛地扑到床前跟着大哭起来:“三妹……你就这么走了,要大姐怎么办啊……” “怎么回事?琉璃怎么了?” 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中,定国公玉铭煊大踏步而来,他身后跟着个长袍玉冠、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正是当今天子膝下的大皇子,琨王楚凌扬,也是床上女子玉琉璃的未婚夫。 尚在嚎哭的玉璎珞立刻起身,哽咽道:“父亲!三妹她……她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了!” “什么?”玉铭煊登时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老朽无能,三小姐已经……”张太医吓得一哆嗦,紧喘了一口气,“已经气绝多时,救不得了……” 鸢儿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一心握着女子的手想要唤醒自家小姐,恍惚中她只觉得掌心握着的手一颤,然后轻轻动了起来,鸢儿愣了愣,泪眼婆娑的抬头,她的小姐虚弱地睁了眼怔怔看着自己。 那眼神有一瞬间的陌生,但也只是一瞬的功夫,就转作熟悉。 “小姐,你没死,小姐!”鸢儿怔了下,登时惊喜万分地大叫起来。 玉璎珞闻言脸色大变,“什么?这不可能!”余下的话在对上玉琉璃清凌凌的双眼时梗在喉头,她慌乱的后退两步,宛如见了鬼魅:“你……你……是人是鬼?” 楚凌扬眼中的喜色微僵,他恼恨的甩了袖子上前查看,声音中已有隐隐的怒意:“怎么回事?” 玉琉璃因他的声音受惊不小,她慌怕的翻身坐起,仰着一张苍白如鬼的脸,拼命朝楚凌扬爬去:“殿……殿下,求您……求您不要抛弃我……” 她的右臂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扭曲着,整只手臂都朝外翻,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玉璎珞心中恼恨,她死死咬了下唇,眼珠一转,凑上前说道:“是啊,殿下,您若真解除婚约,三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为了殿下,可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 “璎珞!”玉铭煊恼怒,这是帮忙还是火上浇油! 楚凌扬顿时气的不可自抑,厉声呵斥:“大胆!玉琉璃,你竟然威胁本王?” “殿……殿下息怒……怒……”玉琉璃哭的抖如筛糠,伸手去扯他的衣摆,“求殿下,求您了……” “殿下!您真想害死三妹吗?”在旁的玉璎珞还嫌场面不够混乱,不失时机地开口。 楚凌扬眼中寒光一闪,往绳子上一瞟,大步向前拽起那绳子一看,立刻满脸愤怒:“玉琉璃!你当本王是傻子吗?居然敢欺瞒本王!” 那绳子切口整齐,明显是见他快来了,才人为割断。 “不,我没有……”玉琉璃身子缩成一团,哭的十分委屈,她想去抱楚凌扬的腿,却被他狠狠一脚踹开了。 “你如此愚弄本王,本王岂能与你做夫妻?” 命人取来纸笔,楚凌扬袍袖一挥,刷刷几笔写下休书扔在了玉琉璃面前:“你我从此恩断情绝!”说罢,转身扬长离去! “殿下!殿下息怒……”玉璎珞心中狂喜,大叫着追了出去。 本已痛哭连连的玉琉璃怔怔瞧着那纸休书,像是失了魂去了魄。 定国公玉铭宣恨恨瞪她一眼,今日之事,定国公府恐怕都要沦为人的笑柄,他怒的跺跺脚,转身追着去想有何挽救之法。 鸢儿担心的蹲在她面前,小声的叫了声小姐,实在是怕自家小姐嚎啕大哭起来,她是知道小姐对琨王的迷恋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她家泪眼婆娑的小姐仔仔细细看完了休书的内容,便将那休书放在一旁,自己一手撑着站了起来,随意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珠,淡淡开口:“鸢儿,打盆热水来,我要洗脸。” “是!”鸢儿下意识应了声,走了几步却骤然反应过来,“小姐!你……”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因为残疾,小姐纵使有倾城之貌,也一向怯懦,即便面对府中下人也唯唯诺诺。可这一刻,她却像是变了个人,那浸在骨子里的卑怯不再,整个人宛如水墨山水浸润过般静谧淡然! 玉琉璃淡淡一笑,侧头看她:“怎么了?” 鸢儿心中一跳,慌忙摇头没什么。 那一刹那玉琉璃并没有错过鸢儿眼中的疑惑,但她只是轻轻一笑,带着些无奈。 其实太医诊断那会,真正的玉琉璃已经死了,如今这具身体里装的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代号“琉璃”的法医特工沈云薇! 她睁开眼的那刹,关于玉琉璃的记忆,瞬间在脑海涌现。 这是个以武为尊的大陆,原身本是个貌美倾城内力惊人的天之骄女,因命格和阴气太重的琨王楚凌扬相合,由东越国皇帝亲自赐婚。然而原身在十二岁那年突然走火入魔,功力全失。两年之后,又为了救楚凌扬被砸断右臂,从此落下残疾,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养成了卑微怯懦的性格,不得不自学医术聊以打发时间。身体的残疾加性格的改变,令楚凌扬百般嫌弃,屡次暗示玉琉璃主动退婚。 早觊觎琨王妃位子的玉璎珞教唆玉琉璃用“死”逼他收回成命,却暗中动了手脚,令真的玉琉璃魂归地府。 “你既已死,今后的恩怨情仇便由我接手。你放心……”沈云薇,不,玉琉璃微微一笑,“我一定会为自己,好好的活着……” 前世为国捐躯,她已不愿再过刀头舔血的生活,只想平平淡淡地过一生。索性装作原身的样子,让她和楚凌扬的婚约有个了断,从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第2章 被“狼王”盯上了 不一会,鸢儿打了热水过来,伺候玉琉璃洗漱。她不是打量着淡定静默的玉琉璃,越想越觉得不对,“小姐……”她小心的开口,眨眨眼,“奴婢觉得您……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 琉璃挑了挑唇,笑意淡淡娟娟:“哪里不一样了?” 鸢儿歪着头也说不大上来。 琉璃见她那纠结的小模样,不由勾唇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淡淡道,“无论我怎样了,我都记得,定国公府,除了娘,只有你对我真心好。” 鸢儿微微红了眼眶,再不去计较其他,哽咽着说道,“小姐别这么说,要不是小姐收留奴婢,奴婢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了,你也该去歇着了。”玉琉璃无奈苦笑,赶她去休息。 看着鸢儿离开,还体贴的替自己关好房门,她笑着摇头,目光不期然落在残废了的右臂上,眉心微皱,她挽起袖子查看,却发现骨头已经严重变形。 如要根治,必须将骨头全部敲断,正确对接后令其重新愈合。整个过程十分漫长而且痛苦,琉璃蹙眉,片刻后又松了开来,这玄冰大陆有不少续骨生筋的良药,或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 翌日,琉璃洗漱用餐后,便取过笔将手术所需的刀剪镊等器具画了出来,带着鸢儿出门找匠人依图打造。 为防一些见高踩低的人对自家小姐指指点点,鸢儿难得霸气了一回,坚决要求琉璃就在不远处的“香茗楼”喝茶等候,自己与匠人去联系,琉璃拗不过她,只好依她。 等鸢儿返回时,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鸢儿对她要做的东西十分好奇,琉璃却不打算多说,只是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她跑的满头大汗,琉璃心疼的替她倒了杯茶。鸢儿高兴的咧开嘴道了谢,端起杯子就喝了几口。 突然一阵脚步声混合着谈笑声越来越近,“小二!最好的茶泡一壶来,快些!” 琉璃侧头看去,只见三个年轻女子拾级而上,选了靠窗的一张桌子落座。 对于小二送上来的茶水,那粉衣女子刚刚喝了一口便噗的吐了出来,“这也算最好的茶吗?本小姐家中的泔水也比这个好喝!” 店小二知道这样的人自己得罪不起,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 “算了吧沈姐姐!”蓝衣女子开了口,神情傲慢,“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凑合一下吧。” 鸢儿一脸鄙夷,不屑的哼了声,倒让琉璃难得起了兴致:“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都是几大百年世家的人。那穿粉衣的是沈家家主之女沈心竹,穿蓝衣的是柳家家主之女柳逸雪,穿绿衣的是薛家家主之女薛鸾镜。这几人仗着是什么百年世家出来的,平日里傲慢得不得了,派头比公主还大呢!” 东越国地大物博,百年世家更是不胜枚举。单就潋阳城而言,则以“苏沈薛柳”四家为首,四家之中又以苏家为首。京城四大世家不只是家底雄厚而已,对朝中局势的变化也起着十分微妙的作用,历来都是众位皇子极力拉拢的对象。难怪这些世家女如此傲慢。 “没有苏家的人?” “没有。”鸢儿摇头,“这三位小姐平日走得很近,但苏家的人却从不与她们来往。” 玉琉璃点头,不再多问。 那旁三人显然不曾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东拉西扯地说了些闲话之后,沈心竹突然问道:“对了柳妹妹,我听说日前宫里有人悄悄找上你父亲,想要将你许配给琅王,可有此事?” “有,不过被我一口回绝了!”柳逸雪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也不想想琅王如今是什么鬼样子,亏他开得了这个口!就凭他一个整日吐血的瘸子,还想娶本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嘘!小声些!”薛鸾镜象征性地劝了一句,自个儿的声音却一点儿都不小,“不过这三条腿的男人不好找,一条腿的癞蛤蟆也不大好找吧?” 沈心竹已经笑骂了一句:“你这丫头嘴真毒!当心被琅王听到饶不了你!” “哟!我好怕呀!”薛鸾镜娇声说着,“你以为琅王有顺风耳吗?何况就算听到又如何?我又不曾说错!柳姐姐,你可千万莫要嫁给琅王,否则咱们就没脸跟你做朋友了!” “哼!他倒想……” 谈笑之间,三人喝完了茶,这才起身离开了。只是当她们下楼时,也不知怎么膝盖一软,紧跟着齐声惊呼,一个接一个的跟着滚下了楼梯! 楼下大厅顿时一片哗然,不少无良公子哥儿更是哈哈大笑,宛如看猴戏一般! 守在楼下的几名丫环傻了眼,手忙脚乱的过来搀扶“小姐没事吧?” 比起身上的剧痛,人前出丑的耻辱更让人难以忍受。哄笑声中,沈心竹等人拿袖子遮着脸,欲盖弥彰般在丫环的搀扶下狼狈而逃了! “搞定!”三楼的雅间内,一身白衣的男子拍了拍手,跟着笑嘻嘻地开口,“狼王,满意了吗?” 坐在轮椅上的黑衣男子背对着房门沉默不语,少顷,几声低低的咳嗽响起,带着一股令人心颤的痉挛。 “太过分了!”将一切听在耳中的鸢儿十分气愤,“琅王殿下为东越国立下赫赫战功,这些人不懂感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糟蹋他?她们……她们真该下地狱!” “你这丫头……”玉琉璃淡淡地笑了笑,放下茶水的银两,“不过这世上,本就少雪中送炭。” 鸢儿皱着一张脸,声音有些难过:“可惜了咱们东越国的‘狼王’……” “狼王永远是狼王。”玉琉璃轻声一笑,语声浅浅,“即便只剩一条腿,他依然是齿爪锋利的狼王!而有些人,即便他有八条腿,也不过是一只欠抽的螃蟹,一把火就能让他彻底死挺。” 鸢儿忍不住笑:“小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人是天生的王者,而有人就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玉琉璃浅浅一笑,“所以不必可惜,狼王……只不过是在打磨他的齿爪罢了。待他的齿爪重新变得锋利,莫说是东越国,就算整个天下都会变成他口中的猎物!” 雅间内,白衣男子静立半晌,突然一笑开口:“狼王,你怕不怕?这世上,居然能有人将你一眼看穿?” 低低的咳嗽声中,轮椅上的黑衣男子突然低低地笑了,笑的意味深长,“玉琉璃……” 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白衣男子心下不由哀叹:狼王这是……对这传闻中的残废起了兴趣吗? 不过……这位玉三小姐似乎与传言中的有些不太一样啊……白衣男子手抚下巴,貌似十分好奇。 第3章 后悔,不后悔 并不知二人的对话已经落入正主儿的耳中,玉琉璃放下茶碗说道:“不早了,我们回去……” 一句话未说完,玉璎珞诧异的声音突然响起:“三妹?你怎么会在此处?” 玉璎珞是与楚凌扬一起来的,仿佛为了宣誓所有权,她紧紧贴在楚凌扬的身旁,脸上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等着欣赏玉琉璃痛不欲生的一幕。 玉琉璃闻声抬头,看清来人之后却只是淡然一笑:“原来是琨王殿下和大姐,失礼了。” 玉璎珞一怔:只是如此而已? 看着淡如秋水远山的玉琉璃,不只是玉璎珞,楚凌扬脸上亦有着明显的错愕,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雅静的女子就是从前那个整日战战兢兢的残废!比起玉璎珞的锦衣华服、满头珠翠,一身纯黑衣裙的她虽然不施脂粉,却依然掩不住出尘脱俗的气质! 玉璎珞一直妒忌玉琉璃的倾城倾国,看到楚凌扬目光发直的样子,她更是妒恨交加,踏上一步隔断他的视线:“哼!三妹!你也知道你是什么状况,如今又刚刚被殿下……你不好好呆在府中,跑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茶楼中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登时窃窃私语起来。那个年代虽然没有狗仔队,对皇家秘闻颇感兴趣的却大有人在。 你才丢人现眼!护主心切的鸢儿不由大怒,迈步就要上前理论。玉琉璃轻轻按住她的手,恬淡的笑容中隐含锐利:“我又不曾设局害人性命,也不曾与自己的妹夫公然出双入对,有何丢人现眼?” 楚凌扬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然而不等他开口,心中有鬼的玉璎珞已经因为恐惧而白了脸,尖声大叫:“你乱说什么?谁……谁设局害人了?谁又是你妹夫……我是说你与殿下早已解除婚约,殿下爱与谁出双入对是他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 眼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楚凌扬早已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甩袖而去:玉琉璃,本王似乎被你骗了!你给本王等着! 玉璎珞大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殿下!殿下等等我!殿下,您不要听三丫头胡说,她根本就是妒忌……” 楚凌扬虽然放慢了脚步,心思却显然不在玉璎珞身上,阴测测地冷笑着自言自语:“玉琉璃怎会突然变了这么多?不过这个样子的她倒是……真让人……心痒难搔呢……” 玉璎珞一愣,继而勃然大怒:可恶!你个死丫头都残废了还如此招蜂引蝶!我绝不会让你把殿下抢走,殿下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压下满腔的怒火,她故作娇羞地说道:“殿下,何必为一个残废生气?您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那么接下来……” 岂会不知她的心思,楚凌扬似笑非笑地点头:“放心,本王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真的?多谢殿下!”玉璎珞越发眉开眼笑,只差手舞足蹈,“既如此,我便在此等候殿下的好消息,希望殿下……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哦。” 楚凌扬的眼中闪烁着满是计较的光芒:“好,本王知道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只不过……可能会让你有些失望罢了,因为…… 这个小小的插曲丝毫未能影响玉琉璃的心情,前世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的她已很难再为任何人和事动容。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淡然,令她别具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鸢儿对这一点似乎也十分好奇,忍不住开口说道:“三小姐,奴婢越看越觉得您比过去更美了,比大小姐美千百倍!” 玉琉璃笑而不语:美又如何?一副皮囊而已。 主仆二人结伴回到定国公府,玉琉璃命鸢儿退下,独自一人临窗远眺。谁知不过片刻,鸢儿便撅着嘴敲门而入,气哼哼地施了一礼:“三小姐!” 玉琉璃微一挑唇:“怎么了?” 鸢儿哼了一声:“琨王殿下来了,说要见您。” 不是刚刚才见过面吗?怎么又找上门了?玉琉璃皱眉:“就说我……” “说你什么?已经睡了?身体不适?心情不好所以不愿见客?”阴测测的语声中,楚凌扬已经大踏步而入,“玉琉璃,你这是打算将欺瞒本王进行到底了?” 玉琉璃微笑如常,衣袖一拂微施一礼:“琨王。” 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残废的右臂,淡雅如兰的容颜配上出尘脱俗的气质,楚凌扬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强烈的占有欲,更令他忍不住一声厉喝:“玉琉璃!你可知罪?” 自方才茶楼一见,楚凌扬发现自己眼前居然总是晃动着这个女子绝美的容颜和绝世的风姿,仿佛鬼神神差一般,他毫不犹豫地赶到了定国公府。 玉琉璃眉头一皱:“琉璃不知身犯何罪,请殿下明示。” “哼!你还装蒜?”楚凌扬逼上一步,紧盯着她精致如玉的脸,“既然你本性如此,之前为何装出那副卑微怯懦的样子骗本王与你解除了婚约?” 玉琉璃浅浅一笑:“一个人若是太想得到,就会害怕失去,难免患得患失。可一旦真的失去了,自然也就无所谓了,又何须再整日战战兢兢?” 楚凌扬觉得玉琉璃说的并非实话,却又偏偏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然而看到她巧笑倩兮的样子,他很快便将这些都抛诸脑后,理智更是跟着一阵恍惚,居然脱口说道:“本王如今后悔了!本王要……” “琉璃却不曾后悔。”玉琉璃依然微笑,笑容却已冰冷,“当初琉璃曾要殿下不要抛弃琉璃,殿下可好绝情呢!何况琉璃残废之身,本就配不上殿下,殿下还是去找那些四肢健全之人吧!” 提及玉璎珞,楚凌扬眼中满含不屑,冷笑一声说道:“四肢健全又如何?没脑子……” 玉琉璃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往他身后瞟了一眼,继而古怪地一笑:“殿下怎能如此说大姐?大姐是真心对殿下……” “真心假意本王不管,你不必为她多费唇舌。”楚凌扬极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眼中更添热切,“之前若非你身有残疾,本王怎会看上她?何况如今本王才发现,即便你四肢不全,她依然连你十分之一的风姿也比不上!” 玉琉璃笑而不语,目光却已转向门外。楚凌扬一怔,本能地猛一回头,才看到满脸怒容的玉璎珞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身为皇子,楚凌扬自是不怕定国公府,却难免有些尴尬,故作平静地咳嗽一声说道:“璎珞,你几时来的?来了只管进来便是,偷偷摸摸像什么样子?” 将二人方才的话听了个清楚,玉璎珞几乎气疯,却不敢撒泼,强作笑颜说道:“我……我听说殿下驾临,特来……特来请殿下去前厅用茶……” 楚凌扬也不愿与玉璎珞闹翻,但也着实没有心思陪她喝茶,便摇头说道:“本王还有公务要忙,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打扰。” 说着他转身欲走,却又接着回头,盯着玉琉璃冷声一笑:“玉琉璃,你等着,本王要请父皇重新赐婚,娶你为侧妃!” 什么?侧妃?这…… 玉璎珞还未反应过来,楚凌扬已转身而去,她只得用杀人一般的目光狠狠瞪了玉琉璃一眼,这才转身追了出去:“殿下!殿下等等……” 玉琉璃万分无辜:瞪我做什么?又不关我的事…… 本以为楚凌扬离开之后终于可以清净一番,玉琉璃刚要叫人送上茶水,鸢儿已再度回转,神情间满是担心:“三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玉琉璃一抿唇:“好。” 刚一进入大厅,便看到玉璎珞正依偎在其亲生母亲、大夫人贺兰敏怀中嘤嘤地哭泣着,一边哭一边诉说着什么。看到玉琉璃进来,她顿时哭得更响,抽抽噎噎地上气不接下气:“娘,呜呜呜……就是琉璃她……” 玉琉璃顿住脚步,神情淡然:“大娘有何吩咐?” 贺兰敏因为她气质的改变微微一愣,继而目光阴郁地开口:“琉璃,你还要脸不要?居然勾引自己的姐夫!不怕旁人笑话吗?” 玉琉璃一挑唇角,勾出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意:“琨王若能被我勾走,便说明他并不属于大姐。就像当初他能被大姐勾走,便说明他根本不属于我一样,我又何须再浪费力气去勾引?” “你……”贺兰敏登时有些哑口无言,咬了半天牙才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璎珞何时勾引琨王了?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一个残废……” 玉琉璃目光一冷,正说得起劲的贺兰敏居然吓得浑身一哆嗦,后面的话立刻噎了回去,好不难受。淡淡一笑,她吐字如冰:“大娘、大姐放心,我对琨王没兴趣,你们想要的话只管拿去,无需如此。须知像他那样的男子,还不够资格让我为他争风吃醋。” 瞧着那道清丽的背影,玉璎珞只觉恼羞成怒,说不出的憋气!玉琉璃若因为失去楚凌扬而要死要活,拼了命地与她争,她自会得意万分,仰天狂笑着欣赏她痛不欲生的样子。 可是如今看玉琉璃的态度,竟仿佛她不过是捡了一块被人丢弃的破抹布而已!一个连残废之人都看不上的男人,她居然奉若至宝,这该是多大的讽刺? “琉璃的样子果然不对劲……”贺兰敏眉头紧皱,一股隐隐的不安席卷而来,“怪不得琨王会突然对她感兴趣,实在是……” 第4章 打狗也要看主人 几日后,铁匠李终于将玉琉璃需要的器具全部打制完成,并亲自送上了门。等到夜深人静之时,玉琉璃命鸢儿回去休息,这才关紧门窗,开始医治扭曲的右臂。 身为现代社会的顶尖法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人体的构造,何况她左右手食指上的指甲盖早已因为工作需要而去掉,代之以一个微型传感器。这种传感器的功能之一便是可以将她的食指触摸到的任何物体及其内在结构等等形成清晰的图像传递到她的大脑。 借助传感器确定了骨头变形的具体状况,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术用锤对准自己的右臂砸了下去…… 因为一切都要自己完成,玉琉璃无法用麻沸散逃避如此剧烈的痛苦,刹那间,她险些彻底昏死过去! 眼前阵阵发黑,她不得不暂时停下动作激烈地喘息着。待最初的剧痛稍稍缓解之后,她才喘口气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等终于将右臂收拾妥当,玉琉璃身上的衣衫都已被冷汗湿透,仿佛刚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尽管身为特工的她曾经受过很多剥皮拆骨一般的严酷训练,但如此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还是险些将她击垮。 看来这具身体实在是太柔弱了些,还需要好好锻造锻造才可以。 勉强支撑着清理干净身上的冷汗,玉琉璃疲惫不堪地上了床。因为剧痛的折磨,她天将微明时才感觉意识略微有些迷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为轻微的脚步声自门口传来,天性的警觉让她立刻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鸢儿?” “是!三小姐!”鸢儿立刻应声,“您醒了吗?” 转头看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玉琉璃暗道这一觉睡得还真沉:“进来吧,可是有事?” 鸢儿皱着眉头上前,咬着牙说道:“三小姐,您说琨王殿下有多过分?日前绝情寡义退婚的是他,如今胡搅蛮缠总来打扰您的也是他!早知如此,他何必当初?如今知道三小姐您的好了?可惜您已经瞧不上他了!” 待她连珠炮一般说完,玉琉璃才淡然反问:“他又来了?” “倒是不曾来。”鸢儿摇头,“是他的贴身侍卫冯律方才来传话,说琨王请您三日后去他府上赏花。” 玉琉璃浅笑:“不去。” “奴婢也是这样说啊!”鸢儿气哼哼地说着,“可是冯律说,琨王殿下要您三日后务必前往琨王府,否则他就亲自来请……” “请什么请?你这贱婢胡说什么?”怒喝声中,玉璎珞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点着鸢儿的鼻子骂着,“殿下早已跟三丫头解除婚约,恩断情绝,怎会请她去赏什么花?定是你这丫头假传殿下旨意……” 鸢儿一向看不惯玉璎珞的飞扬跋扈,冷冷地看她一眼说道:“大小姐,奴婢没有假传旨意,的确是琨王请三小姐……” “还敢顶嘴?”玉璎珞一声尖叫,“莺歌,掌嘴!狠狠地打!打死了算本小姐的!”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句话也有一定的道理。玉璎珞一向是飞扬跋扈惯了的,导致她身边的奴才也个个鼻孔朝天,仿佛定国公府的半个主子。 此刻玉璎珞突然出现在琉璃轩自然也并非巧合。自那日发现楚凌扬对玉琉璃旧情未忘,她便如临大敌,派了心腹莺歌悄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就怕二人死灰复燃,暗通款曲。想不到今日果然有所收获,自然令她气急败坏,想也不想地冲进来兴师问罪。 得到指令,莺歌立刻哼了声是,一挽袖子上前几步,抡圆了胳膊照着鸢儿的脸打了下去…… “啪!” “通!” “啊!” 一连串的响声之后,居然是莺歌趴在了地上,正捂着半边脸呻吟不止!玉璎珞傻了眼,好半晌才发现居然是一向弱不禁风的玉琉璃一巴掌将她扇了出去,登时见了鬼魅一般倒退两步:“你……” “大姐,打狗也要看主人的,”玉琉璃收回手,淡淡地笑了笑,“鸢儿是我的人,要打要杀也是我说了算,几曾轮到你做主了?” “你……你……”被比奴才还要卑微的残废教训,玉璎珞顿感颜面大失,几乎跳脚,“你的人又怎么了?她敢顶撞我,就是该打!该死!我不仅要掌她的嘴,就算打死她……” “你敢。”玉琉璃挑唇,打断了她,眸中的冷锐宛如刀锋,“莫说鸢儿今日并不曾顶撞你,就算她真的顶撞了你,你也休想碰她一根指头!” “我就碰怎么了?”玉璎珞几乎气疯,状如泼妇,“这贱婢不过贱命一条,本小姐瞧着不顺眼,随时都可以废了她,你能怎么样?” “嗖……” 玉琉璃突然抬手,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一道寒光流星般疾射而出,直奔玉璎珞面门!玉璎珞虽然身手不错,却没料到她毫无预兆地动了手,再加上她动作实在太快,居然吓得忘了闪避,只是本能地一声尖叫:“啊!” 一瞬间,那道寒光擦着她的鬓角射了过去,夺的一声钉在了门框上!四散飞扬的发丝之中,玉琉璃静静地开口:“你若自信动作比我的飞刀快,尽管动手试试。” 玉璎珞浑身僵直,接着浑身一软,却自知绝对快不过那道刀光!本着好汉……好女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满含怨毒地瞪着玉琉璃咬牙切齿:“你……你以为殿下请你赏什么花,便表示对你旧情复燃了吗?就凭你这残废的样子,这辈子再也休想!我这就……这就去找殿下,让他尽快娶我为妃,你等着!你等着!” 被打倒在地的莺歌早已爬起身来,扶着玉璎珞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因为玉琉璃的回护,鸢儿感动得眼泪哗哗:“三小姐您……您如此待奴婢,奴婢死而无憾……” “死什么?你若果真感激我,便好好活着。”玉琉璃神情平静,“还有,今后你我相称,叫我一声小姐就好。” “是!小姐!”鸢儿响亮地答应一声,“奴……我遵命!那……琨王那边……” 玉琉璃衣袖一拂:“我不爱去,不是有爱去的人吗?而且还是不请自到的。” 因为玉琉璃的突然改变,楚凌扬立刻改变了对她的态度,令早已笃定会成为琨王妃的玉璎珞无比心慌,果然急匆匆地往琨王府奔来。得到允许,她一路直奔到楚凌扬的寝室,还未抬手敲门便听到一阵谈笑声传了出来:“咯咯咯……殿下您不要这样嘛……让人瞧见多不好……”年轻女子的声音又媚又嗲,令人寒毛直竖。 “怕什么?琨王府本王最大,本王要做什么,谁敢说个不字?”楚凌扬语带笑意,且带着微微的喘息,令人浮想联翩。 “殿下,我可是一片真心对您,您千万不要负了我……” “怎么会呢?本王对你也是真心,天地日月可表……” “哟!殿下这嘴是抹了蜜糖了吗?都不知骗了多少女儿心了!先是玉家三小姐,又是玉家大小姐……” 楚凌扬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中已带着令人生厌的猥琐:“说起来,玉琉璃的确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俏得跟天仙似的,这婚事本王退得的确急了些,不然纳为妾室玩几天再踢出去也不错……”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本就在玉琉璃那里受了气,玉璎珞哪里还听得下去,通的一脚踢开门闯了进去,咬牙喝道:“殿下!” 房中的二人均吃了一惊,转头看了一眼,楚凌扬却只是笑了笑:“璎珞你来了?那就坐吧!” 这一男一女倒是都坐在桌旁,只是那女子大半个身体都已经钻入了楚凌扬的怀中,而且云鬓微乱,衣衫不整,显然方才已经好一番厮磨。楚凌扬虽然略好一些,却也面带潮红,眼有春意。最可气的是,看到玉璎珞到来,他非但没有半分做了坏事被抓的惊慌失措,反而变本加厉地在那女子颈边轻嗅着,仿佛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 这香艳的一幕令玉璎珞几乎昏死过去,紧跟着便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殿下!你……你怎能这样对我?我……” “本王怎样对你了?”楚凌扬懒洋洋地打断了她,脸上虽有笑容,却满含冷意和讥诮,“本王想见什么人,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你……”玉璎珞手捂心口,无法接受这一切,“殿下,你曾亲口答应会娶我为妃,可是如今你却……” “本王是答应要娶你为妃,”楚凌扬瞟了她一眼,态度还算平和,“而且并未打算食言,你激动什么?” 玉璎珞心中一宽,继而狠狠瞪着他怀中的女子:“那她……” “她是她,你是你,”楚凌扬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她也会成为本王的妃子,而且……是正妃。你和玉琉璃,都将成为本王的侧妃。” 不等玉璎珞自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他怀中的女子已经娇笑着坐直了身体:“殿下,人家可还不曾答应你哟,什么时候成为你的正妃了?” 看到那张并不陌生的脸,玉璎珞万分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是你?” 第5章 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这令楚凌扬号称即将娶为正妃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沈家家主之女沈心竹!那日在茶楼被狼王摆了一道,自楼梯上滚了下来,虽然不曾伤筋动骨,却也摔得鼻青脸肿,今日才敢出门见人。 恢复容貌的沈心竹算得上是个美人,甚至比玉璎珞稍胜一筹,令她一贯的傲慢在玉璎珞面前又加了几个百分点,却故作矜持地点头微笑:“玉小姐,幸会。” 幸会你娘! 玉璎珞在心中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却瞬间明白了楚凌扬要娶沈心竹为正妃的理由:他分明是想借此取得沈家的支持,作为他争夺皇位的有力筹码! 谁让定国公府不如四大世家对朝中局势的影响大呢?因为这个认知,玉璎珞满腔的怒气早已瘪了下去,咬牙瞪着楚凌扬半晌无言:好你个楚凌扬!你既然早已姘上了沈心竹,为何还要来招惹我?害得我为你设计三丫头…… 仿佛看懂了她的目光,楚凌扬皱了皱眉,尽量将声音放得温和:“璎珞,你且放心,本王说过一定会娶你为妃,且虽然名分上有正侧之分,本王却敢保证会待你们一般无二,可好?” 定国公玉铭煊在朝中的势力也着实不小,有他的支持,对于登上皇位自然有益无害,否则他也不会借与玉琉璃解除婚约的机会将玉璎珞勾到了自己的怀中。 被此言提醒,玉璎珞才想起自己也并非毫无来头的平民女子,底气顿时足了起来,一扬下巴说道:“既然一般无二,为何不能我为正妃,沈小姐为侧妃?我想沈小姐知书达理,只要是真心对殿下,便应该不会在乎这些虚名吧?” 楚凌扬与沈心竹俱是一愣,倒是想不到玉璎珞居然说得出如此“有水准”的话:沈心竹若是定要计较这些虚名,便说明她对楚凌扬并非真心,只是为了琨王妃的名号…… 见沈心竹半晌无语,玉璎珞扳回一局般微笑起来,可是不等她的笑容完全绽开,沈心竹已经冷笑一声说道:“我对殿下自然是真心,也不会计较什么正妃侧妃。不过玉小姐如此不甘居于人后,定要改侧妃为正妃,这算不算计较虚名?玉小姐对殿下又是真心几何?” 本以为高明的伎俩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玉璎珞顿时恼羞成怒:“拾人牙慧,你也不知脸红!我对殿下若不是真心,怎会帮他设局对付琉璃……” “好了!”见她如此口无遮拦,楚凌扬登时阴沉了脸,衣袖一甩站了起来,“璎珞,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本王许诺会娶你为妃之时也并未说过只会娶你一人,如今你却跑到琨王府来争风吃醋,是何道理?莫不是想将你我之间的缘分折腾殆尽?” 这话说得着实厉害,玉璎珞原本涨红的脸顿时一白,红红白白煞是好看,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地道了声歉:“殿下息怒,我绝无此意,只是……” “无此意便好。”楚凌扬颇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她,“心竹之事本王原本打算过几日便告诉你,不过今日被你撞见也好。早晚都会成为一家人,与其浪费时间吵吵闹闹地争宠,倒不如和睦相处,于人于己都有利!” 听他言辞之间对沈心竹颇多回护,玉璎珞越发气得肺都炸了,长一声短一声地喘息着,十分狼狈。沈心竹难掩得意之色,却故意装出了满脸的歉然:“殿下教训的是,此番是心竹不懂事了,请殿下息怒!玉小姐,方才多有冒犯,心竹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她居然果真对着玉璎珞盈盈一拜,看似万分诚恳,却在楚凌扬看不到的角度得意地一笑,满脸挑衅之色,无声地说道: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玉璎珞大怒:“你……” “璎珞!心竹已经不惜纡尊降贵给你赔不是,你还想怎样?”她的不依不饶令楚凌扬眼中浮现出明显的厌恶,语气也变得森然起来,“你若继续如此下去,莫说是正妃,侧妃只怕也不够格!” 听得出他绝对不是开玩笑,玉璎珞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自帮助楚凌扬设计玉琉璃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能放开这个男人,否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就算她丢得起这个脸,也绝对不能在玉琉璃面前出这个丑! 咬了咬牙,她到底还是将这口气忍了下来,强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道:“殿下,您不要生气嘛!我是全心全意对殿下,如今却看到殿下……难免有些难过……” 说着,她似乎有些泫然欲泣。见她服软,楚凌扬的口气也略微缓和,甚至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不必如此,本王说过会待你们一般无二,绝不食言!你且回府安心等待,本王早晚会将你迎到这琨王府来!” 事已至此,玉璎珞还敢多说什么?除非她真的连侧妃都不想做了!勉强控制着自己,她尽量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多谢殿下!璎珞告退!” 待她离开,沈心竹却冷笑了一声,恢复了惯常的倨傲:“殿下果然有一套啊!即便只是母老虎,在殿下的花言巧语面前也会变成一只猫。” “吃醋了?”楚凌扬笑嘻嘻地搂住了她,手也开始不老实地上下乱动,“你也知道嘛!她可不比你和本王,本王总得敷衍敷衍她吧?无论如何若是有了定国公的支持,对本王将来继承皇位大有帮助!只要本王成了皇帝,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想象着自己头戴凤冠母仪天下的一刻,沈心竹故作大度地展颜一笑:“我也不过随口一说,哪里敢耽误殿下的大事?殿下只管放心便是!” “乖!”楚凌扬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不失时机地笼络人心,“本王就说,你比玉璎珞懂事多了!来,让本王好好疼疼你……” “嗯……不要……” 幸亏玉璎珞此时已经离开,否则更得气个半死。跑到琨王府本是为了要楚凌扬尽快娶她过门,好向玉琉璃炫耀,顺便断了二人再续前缘的念头,谁知到头来才知道居然是打跑一只狼,来了一只虎,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个“侧妃”而已,这让她如何在玉琉璃面前耀武扬威? 一路喃喃地咒骂着回到定国公府,玉璎珞依然浑身怒火,跟在身后的莺歌几乎闻到了她头发烧焦的味道,自然吓得大气不敢出,免得成了炮灰。 谁知刚刚走到“璎珞轩”附近,便看到一身黑色衣裙、飘然欲仙的玉琉璃缓步而来。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楚凌扬所谓“退婚太急”、“玉琉璃将会成为本王侧妃”之类的话,玉璎珞的满腔怒火瞬间飙升到了顶点:凭什么?一个残废也配跟本小姐平起平坐?简直是奇耻大辱! 刷的窜到玉琉璃面前,玉璎珞满脸尖酸刻薄:“琉璃,你要去哪里?” 玉琉璃脚步一顿,浅浅一笑:“大姐不是去找琨王商议大婚之事了吗?这么快便回来了?” 你……哪儿痛往哪儿戳!玉璎珞赤红了眼尖叫:“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只问你要去哪里!你若敢去找殿下……” 玉琉璃抚了抚额:“鸢儿,我们走。” 鸢儿答应一声,主仆二人便绕过玉璎珞而去。玉璎珞愣了一下,顿感颜面大失,刷的回身尖声大叫:“死丫头!你这是什么态度?居然敢这样对我……” “璎珞,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玉璎珞头也不回地冷哼:“不要你管!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架子故作清高?哼!” “什么?你说谁是来历不明的野种?” 诧异之极的问话声中,玉铭煊的长子玉耀宗已经奔到了玉璎珞面前。年已二十八岁的玉耀宗虽然妻妾成群,却依然不改其好色的本性,整日不思进取,以猎艳为乐,不知坑了多少良家女子。其母贺兰敏虽然也因此责骂不断,却始终舍不得碰他一根指头,正所谓“慈母多败儿”。 恼怒之下,玉璎珞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不过玉耀宗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她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哼了一声说道:“还能是谁?那个残废呗!当年丽姨娘进门之时已经身怀有孕,所以三丫头根本不是父亲的亲骨肉,只不过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而已!” 原来如此…… 想着玉琉璃绝美无双的容颜,玉耀宗眼中顿时射出了贪婪之色,摸着下巴猥亵地笑着:“就是说,她也不是我们的亲妹妹?好……好……” “好什么好?那死丫头就知道坏我的好事!”玉璎珞回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却在看到他满脸的色迷迷之后骤然一愣,“大哥,你该不会……” “呃……啊?什么?”玉耀宗回过神来,面上立刻一片正经,“璎珞,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在想琉璃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什么人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了!” 盯着他的背影,玉璎珞不由一声冷笑:“我想哪儿去了?分明是你心术不正,猎艳猎到自己家门口来了!你若果真对那死丫头做出了什么……等等?” 玉琉璃既然并非他们的亲妹妹,玉耀宗自然可以对她做什么。倘若玉琉璃果真失了清白之身,再加上本就是个残废,楚凌扬怎么可能再立她为侧妃? 一念及此,玉璎珞登时兴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此刻便将玉琉璃绑起来扔到玉耀宗的床上:死丫头,想跟我平起平坐?不可能!看来,少不得要帮大哥点忙了,哼…… 第6章 成了好事 午后,玉琉璃独自坐在院中的凉亭内远眺,宛如空谷幽兰。远远看到这一幕,玉璎珞的心仿佛被毒蛇啮咬,妒忌得无以复加!咬了咬牙,她装出一副亲热的样子上前开口:“三妹,你此刻有空吗?” 玉琉璃收回目光:“有事?” “没什么,就是那日我不该与你吵架,特来道个歉。”玉璎珞笑吟吟地说着,“还有,大哥说请你立即过去一趟,有事与你商议。” 玉耀宗?玉琉璃微微皱了皱眉,起身而去:“好。” 来到玉耀宗的住处,周围居然静悄悄的,并无半个人影。玉琉璃微微皱眉,上前敲响了房门。紧跟着房门被打开,玉耀宗的贴身仆从应海点头哈腰地让开了身子:“三小姐,请,大少爷在里面等您!” 迈步进入大厅,玉耀宗就坐在桌旁,满脸热情洋溢的笑容:“三妹来了,快请坐!应海,上茶!” 应海答应一声退下,不多时送了两杯香气四溢的热茶上来,随即退了下去。玉耀宗拼命按捺着心头的激动,笑得越发热情:“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很不错,三妹尝尝看。” 玉琉璃端坐不动:“你说有事……” “不急不急!”玉耀宗端起茶杯放她面前挪了挪,“来,先喝杯茶润润嗓子,我再慢慢与你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玉琉璃目光清淡,依言端起了杯子……茶水刚一沾唇,她便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掺有一种烈性催情药!玉耀宗,你还是人吗?居然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她放下杯子微微一笑:“入口香醇,回味悠长,好茶,大哥请。” 借着替玉耀宗端茶的机会,她手指轻弹,藏在指甲缝里的“美人酥”飘然落入了茶水中。美人酥虽非春药,药性却更猛烈。 玉耀宗哪里知道自己已被这世界顶尖特工算计,仿佛为了证明茶水无异,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等待着玉琉璃药性发作、与他春风一度的一刻……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一股汹涌的热流在体内爆炸开来,令他忍不住抱着肚子哀嚎:“啊……啊!好难受……” “大哥?你怎么了?”玉琉璃皱眉起身,继而向外走去,“莫慌,我去叫应海来伺候着!” “别!你……” 玉耀宗只来得及说出了这两个字,理智便瞬间崩塌,整个人更是变得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就在此时,应海推门而入,一眼看到他满面潮红、痛苦万分的样子便吓了一跳,立刻奔过来扶住了他:“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了?来人……啊!” 药性刺激之下,玉耀宗已经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需要发泄,不管对方是美是丑,或者是男是女!所以看到有人靠近,他立刻疯了一般将对方扑倒在地,狠命地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服! 应海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挣扎起来:“大少爷!大少爷你要做什么?快放手!救命啊!救命……” 玉耀宗皱了皱眉,一指封了他的穴道,令他不能言不能动,这才继续撕扯着…… 应海欲哭无泪,这才想起方才已经按照大少爷的吩咐将周围所有人都支开了,还亲手在茶水中下了药,本来是为了成全大少爷和三小姐的好事,谁知到头来居然成全了自己吗?可我们都是男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跟着是玉璎珞的声音响起:“咦?怎么关着房门?莫非大哥不在吗?” “不在?”贺兰敏跟着开口,“你不是说耀宗要你请我们来商议事情吗?” “是啊!”玉璎珞答应一声,“不过我瞧情形有些不对,爹娘稍等,我去敲门!” 门外,以为计划成功的玉璎珞满脸得意的冷笑,故意上前敲了敲房门,然后假装开心地回头说道:“爹,娘,房门是虚掩的,原来大哥在里面,我们进去吧……啊!这……” 随着房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一幕令玉璎珞惊声尖叫起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玉铭煊、贺兰敏、玉玲珑等人更是吃惊不小,争先恐后的奔了过来,跟着异口同声地尖叫:“啊!这……” 大厅的地毯上,看似已经昏迷的玉耀宗与应海赤条条地搂在一起,满身都是激情过后的痕迹!尤其是应海,身上不止到处是淤青,身下的地毯上更是片片血迹,一看便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堂堂定国公府大少爷,居然与男仆…… “耀宗!”首先反应过来的贺兰敏顿时感到天仿佛塌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奔上前捡起被撕碎的衣服胡乱往他身上盖着,口中不停地尖声咒骂,“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如此陷害你,我非把他剁碎了喂狗不可!耀宗!耀宗你醒醒!耀宗!” 跟在众人身后的一众奴仆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各自瞪大了眼睛不敢开口,却早将方才的一幕看在了眼中。正因为如此,玉璎珞才更加气急败坏:可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大哥与三妹行好事,然后我故意带人来“捉奸”的吗?为了加强效果,我还故意带了这么多人,可…… 尖叫声中,正在昏睡的玉耀宗不舒服地皱了皱眉,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面前的一切,却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娘?你怎么在这里?我……哎哟好难受……” “耀宗!是谁陷害你?快说!”贺兰敏急怒交加,满身杀气腾腾,“把那个人找出来,娘要将他碎尸万段!” 理智进一步回归,玉耀宗看到旁边明显被人……过的应海,一种可怕的猜测瞬间袭上脑海,令他刷的变了脸色:“什么?这……娘!让他们出去!快让他们出去!” “出去!出去!”贺兰敏疯了一般狠狠挥着手,“来人!将这个不要脸的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可怜应海还在昏迷之中便枉送了性命,却又向谁喊冤?不过即便杀了他又如何?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大少爷居然喜好男色,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他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便算彻底毁了! 贺兰敏岂会不知这一点,当下急命玉璎珞传令下去,今日之事谁若敢多说一个字,杀无赦!一切收拾妥当,她才咬牙指着躺在床上的玉耀宗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账!平日里贪恋女色还不够,居然给我玩起男人来了!你这是要把我活活气死吗?” 玉耀宗委屈地直咬牙:“娘,我没有……” “什么没有?”贺兰敏怒声咒骂,恨不得一个巴掌扇过去,“事实都摆在眼前,你还敢抵赖?你要尝鲜也就罢了,不会换个没人的地方吗?居然在大厅的地上乱来,你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玉耀宗更觉冤枉,然而此刻静下心来,他才发觉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当时他是吩咐应该给玉琉璃下药的,但是为何玉琉璃喝过茶之后安然无恙,他就……莫非应海这小子办事不力,居然下错了药? “娘!把应海给我叫来!”玉耀宗气急败坏地怒吼,“我要……” “叫什么叫?我早已将他乱棍打死了!”贺兰敏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给我听着,这段时间哪里也不许去,呆在房间避避风头再说!” 听说应海已被乱棍打死,玉耀宗吃惊之余却又觉得庆幸:死了就死了,至少他的秘密不会曝光。此事就当是他办事不力下错了药,也不算死得冤…… 便在此时,侍女青柳来报,说老爷请她去大厅议事。又狠狠教训了玉耀宗几句,贺兰敏才余怒未消地来到了大厅。不等玉铭煊开口,她便抢着说道:“老爷,我都问清楚了,是应海那个奴才心理不正常,这才给耀宗下药,意图要挟耀宗,从此飞上枝头。我已将应海乱棍打死,以正门风!” 玉铭煊自然知道此事绝非如此,但却并不多言,冷冷地看她一眼说道:“此事你去处理,不要家丑外扬即可。我此刻找你们前来,是因为皇上刚刚下旨,命璎珞姐妹三人三日后入宫参加一年一度的蔷薇盛会,你务必帮她们仔细准备!” “蔷薇盛会?”玉璎珞不由皱了皱眉,“今日才四月初六,距离蔷薇盛会还有半个月多一天呢,怎么……” “这是皇上的意思,”玉铭煊回答,“三日后是太后寿诞,皇上说干脆与蔷薇盛会一起举行,也好热闹热闹,让太后乐呵乐呵。” 既是皇上的意思,旁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倒是玉琉璃跟着开口:“父亲,我身有残疾,已多年不曾参加蔷薇盛会,今年更不便前往……” “不行。”玉铭煊立刻拒绝,“照我的意思,的确不打算让你参加,然皇上早已言明:文武百官家中所有十三至二十岁的未婚女子,无论高矮胖瘦美丑,哪怕是聋哑瘸瞎等等都必须前往参加,若有抗旨不尊者必定严惩!” 此言一出,玉琉璃微微皱眉,其余人等皆面面相觑:皇上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又不是选妃……即便是选妃,难道还会选些聋哑瘸瞎的出来吗? 第7章 第一美男 看了三人一眼,玉铭煊接着开口:“众人皆知皇上此举必定另有用意,却不知这用意究竟是什么,你们也不必妄自揣测,只管用心准备便是,不要丢了定国公府的脸。” 众人答应一声各自散去,玉璎珞却在无人处拦住了玉琉璃,满脸狐疑:“琉璃,大哥方才不是找你前去议事吗?为何你却不在?” “大哥突然身体不适,”玉琉璃浅浅一笑,说得云淡风轻,“我便命应海进去伺候,然后出门找张太医。不过张太医还未赶到,我便听说大哥已经没事了。” 玉璎珞越发不解:“可你为什么……” 要死了!这话也能问?难熬问她为什么不曾中计喝下那药茶吗?都怪大哥,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在下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玉琉璃依然浅笑:“怎么?” “没事!”玉璎珞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我只是想警告你,蔷薇盛会之时安稳些,不要丢了你自己的脸!” 四月正是蔷薇盛开的时节,不过宫中这一年一度的“蔷薇盛会”却不仅仅是为了赏花,更是为了“赏人”。每年的盛会上,文武百官包括京城几大世家家中的女子皆会入宫尽展所长,一决高下,内容包括武功、诗词、歌舞、书画、女红、厨艺、茶艺等等各个方面。 自然,这番比试并非为了一决生死,倒是玩乐的意思占了大多数,也就是图个热闹,为死气沉沉的皇宫增几分生气罢了。决出优胜者之后,楚天奇便会将本届盛会的彩头赏给她,其中不乏奇珍异宝,以示皇恩浩荡。 身有残疾的玉琉璃对此类盛会自然兴致缺缺,不愿因为抗旨不尊连累定国公府才勉强入宫,又岂会像两位姐姐一般涂脂抹粉,满头珠翠?不过依然穿了一身纯黑衣裙,将长发随意梳在身后罢了。虽然简单,却说不出的绝美无双,令鸢儿可爱地看直了眼。 蔷薇园就在御花园内的东南方,占地面积十分广阔。和煦的春风之中,各色蔷薇竞相盛开,虽然多数还含苞欲放,却也已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蔷薇园入口,玉琉璃一眼看到那人头攒动的场景便眉头微皱,直想转身离开。就在此时,只听鸢儿悄声说道:“小姐,琅王殿下来了!” 玉琉璃闻言一回头,便看到了一双她前世今生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仿佛为了映衬“狼王”二字,那双眼睛竟真的是碧绿色的,明媚时宛如春水,深沉时如同碧潭,几乎连人的魂魄也吸了去。何况这双眼睛的主人还有着晶莹的面容和玉雕般精致的容颜,尽管脸色太过苍白,却并不妨碍他成为整个东越国乃至整个玄冰大陆最美的男子,琅王,也是狼王楚凌云! 这位东越国的不败战神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气势凌厉,齿爪锋利,坐在轮椅上的他一身黑衣,温婉如玉,十分宁静,甚至连脸上的神情也并不如何冷漠。 微微屈了屈膝,玉琉璃淡淡地开口:“狼王!” 楚凌云的眼中映着一张绝美的容颜,然而最令他侧目的却是那份淡如远山的清雅。不同于任何一个女子,玉琉璃的眼中没有惊惧、嘲弄或鄙夷,既不过分热切,也不刻意疏远,只是淡,显然在她眼中,一个坐在轮椅上咳血的废人与旁人没有任何两样。 眸子渐渐变得幽深,楚凌云却微微地笑了:“玉琉璃,你很好。” 是的,你很好。敢将我与路人甲乙放在相同的位置,这个梁子我跟你结下了! 玉琉璃唇线一凝,笑意淡然:“狼王此言,似乎并不是赞誉?” 楚凌云以手支颌,状甚无辜:“有吗?” 两个字出口,他却突然用洁白的手帕掩住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站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白衣男子微微俯身:“凌云?” 楚凌云摆了摆手,不着痕迹地将染血的帕子收在了袖中,随即挑唇一笑,可是不等他开口说话,左丞相司正开之子司绍杰手摇折扇晃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哟!琅王殿下也来凑热闹了?这蔷薇盛会莺莺燕燕的确不少,更不乏人间绝色,琅王倒能以最快的速度瞧出哪家小姐的身段最婀娜,说不定便可抱得美人归呢!哈哈哈哈……” 司绍杰此言乍一听去没什么,仔细一品却十分欠揍:他分明是嘲笑坐在轮椅上的楚凌云视线比正常人要低,若是平视则只能看到旁人的腰腹之间! 若是从前的不败战神,便是向天借胆司绍杰也不敢如此挑衅楚凌云。只是如今虎落平阳,所有人都认为楚凌云已失去竞争皇位的资格,而司正开父子正依附于楚凌扬,自然要寻找一切机会打击对手,好将楚凌扬捧上皇位! 如此羞辱之下,楚凌云居然并不动怒,甚至笑吟吟地说道:“司公子所言极是,这个便宜本王是赚定了,要不要趁此机会替司公子多物色几个婀娜佳人?” “不必了!”司绍杰哗的打开折扇,鼻孔朝天地离开了,“本公子心明眼亮,自己会看,就不劳琅王费心了!” 楚凌云拂了拂衣袖,说不出的潇洒风流,更令玉琉璃暗中赞叹:好涵养,想不到遭逢巨变之后,楚凌云果然变得温润如玉了。只不过司绍杰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以为双腿健全便了不起了吗? “哼!有什么了不起?”最看不惯这种人的鸢儿嘀嘀咕咕地说着,“八条腿的螃蟹……” 玉琉璃一怔,颇有些哭笑不得,微微低头敛衽作礼:“琅王,失陪了!” 一袭黑衣飘然远去,楚凌云又是几声轻咳,语带笑意:“不知从前关于玉琉璃卑微怯懦的传言如何传来的,但想必你也看得出,这女子绝非池中物。” “嗯。”白衣男子开口,神情间居然有着微微的迷离,“黑色……很适合她。” 楚凌云唇线一凝,略略回头:“嗯?” 白衣男子突然打了个冷战,这才意识到冷气的来源是轮椅上的男子,所有的迷离瞬间化作冷汗自后脊梁骨刷的流了下去,并急中生智地强加了一句:“和你很相配。” “嗯。”楚凌云满意地点头微笑,“我也这样认为。一个女子,居然如此偏爱黑色,倒是十分少见。不过如你所说,黑色很适合她,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神秘得让人想……” 因为他脸上突然出现的诡异的笑容,白衣男子越发冷汗涔涔:“怎样?” 楚凌云笑笑:“想知道?猜猜看,猜对了我便告诉你。” 白衣男子抹把冷汗:“我若猜对了,还用你告诉?何况世人谁不知狼王的心七窍玲珑,无处可猜……” “七绝公子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有什么猜不到的?”楚凌云依然笑容可掬,眸中却隐含锐利,“还有,记得帮我问候司绍杰。” 七绝公子,京城四大世家苏家家主的大公子苏天宁!苏家世代经营珠宝,几乎垄断了整个潋阳城乃至大半个东越国的珠宝生意,如同只要是东越国百姓便无人不知不败战神楚凌云一样,只要是珠宝行业便无人不知苏家“碧麟堂”金字招牌,分号早已开遍全国,童叟无欺! 正因为如此,苏家家底之丰厚令人咂舌,跃居四大世家之首。而苏天宁年方八岁之时,便已其独到的眼光和敏锐的商业直觉为碧麟堂做成了一笔盈利万两黄金的生意,被称为“商界神童”,自此一战成名。 成人之后,苏天宁更是多方展露才华,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精,人送外号“七绝公子”。只不过世人皆不知的是,这位七绝公子真正绝的并非这些风雅之事,而是他独步天下的武功。 “罢了哟!”苏天宁叹口气,推着他进了蔷薇园,“在你面前,还说什么七绝六绝?就算十绝二十绝,照样被你吃得死死的!” 楚凌云“温柔”地笑笑:“我喜欢你啊,不吃你吃谁?” 呃…… 苏天宁抖抖一身的鸡皮疙瘩,顺便揉揉发麻的头皮: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暧昧? “放心,我没有断袖之癖。”没打算将这位生死之交吓死,楚凌云好心地开口,“而且如今我最感兴趣的是父皇大张旗鼓地举行这次蔷薇盛会,究竟有什么目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蔷薇盛开的花圃附近,只见旁边的凉亭内外已经摆满了珍馐佳肴,阵阵香气随风而来,令人食欲大动。方才在楚凌云面前耀武扬威的司绍杰正摇头晃脑地与面前的女子说着什么,完全不曾注意到两人的到来。 想起楚凌云嘱咐自己要问候这位没脑子的公子哥儿,苏天宁挠了挠头,上下左右逡巡了一番,突然贼兮兮地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狼王的肩膀:“凌云,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楚凌云挑了挑双眉,跟着手指微动,一缕凌厉的指风已激射而出,紧跟着,一个硕大的马蜂窝砰的一声砸到了司绍杰的头上! 第8章 选妃?吓死人了 司绍杰虽是丞相之子,平日却不学无术,虽然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哪里躲得开狼王的突然袭击?一瞬间被砸个正着的他哎呀一声痛叫,不等他反应过来,被惹恼的马蜂便轰的一声振翅将他围在了中间,劈头盖脸地蛰了下去! “啊!啊!呀!哎呀……”司绍杰狼狈不堪地挥舞着双手,只感裸露的肌肤不断传来尖锐的剧痛,登时连蹦带跳地尖叫起来,“救命!快来人!你们……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快来帮忙……啊!呀……” 一干随从早已傻了眼,此时才如梦初醒,各自脱下外衣扑打起来。旁观众人虽有心帮忙,却都有些怵头这些极具攻击力的小家伙,早已远远地闪在了一旁。 幸好马蜂虽然众多,却也敌不过众人的合力扑打,总算连死带逃地被解决掉了。可怜司绍杰已被蛰得面目全非,浑身上下剧痛不堪,哪里还有心思参加什么蔷薇盛会?立刻便在众奴仆的护送下狼狈不堪地离开了! 楚凌云斜倚在轮椅上,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清闲模样:“当我是以德报怨的君子吗?” 苏天宁摇头叹息:君子?上辈子的事儿了!自从三年前遭逢巨变,原先的楚凌云就已经死了,如今的他…… 一旁的玉琉璃早已看出了端倪,不由手扶额头微微苦笑:方才是哪只脑细胞夸狼王有涵养、温润如玉的?捏出来五马分尸!他分明就是睚眦必报、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嘛! 因为狼王的高端,旁人皆不曾瞧出破绽,只当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很快便将之抛诸脑后了。 “活该!”鸢儿开心地拍了拍手,只觉大快人心,“让他对琅王殿下不敬,天都不容!哈哈!果然是只八条腿的螃蟹,几只马蜂便让他死挺了……” “不要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玉琉璃警告般看了她一眼,心下却也觉得有些好笑。 鸢儿吐了吐舌头,乖乖答应:“是,小姐!” 横竖不曾打算展示任何才艺,玉琉璃捡了个比较偏远的角落坐了下来。片刻后,文武百官包括京城几大世家的适龄小姐陆续赶到,个个满头珠翠,光鲜亮丽,显然都有心拔得头筹,好给人惊鸿一瞥的惊艳之感。 “皇上驾到……” 一声通传,王冠龙袍的帝王楚天奇与盛装的皇后梅霜影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一派皇家风范。众人立刻跪拜见礼,山呼万岁:“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楚天奇携梅皇后落座,笑容可掬,“今日蔷薇盛会,以玩乐为主,更为博太后一乐,不必太过拘谨!有请太后!” 楚天奇的生母、太后景文秀已年近七十,却依然精神矍铄,鹤发童颜,是个极为慈祥的老太太。面对众人的参拜,她点头为礼,自有一种皇室中人的雍容华贵。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比试正式开始,并很快决出了胜负。左丞相司正开之女司冰凝厨艺了得,右丞相温承之之女温颜羽诗词第一,礼部尚书曹家运之女曹淑娴舞艺高超……玉玲珑一向自诩琴艺过人,果然无人能与争锋,顺利拔得头筹。 为了力压群芳,众女使劲浑身解数,场面激烈而热闹,令许久不曾见过这番场景的太后十分开心,越发红光满面。 随着各项比试决出胜负,这场蔷薇盛会终于接近尾声。楚天奇龙颜大悦,站起身说道:“各位姑娘辛苦了!为了犒劳诸位,人人皆有封赏!来人!” 一声令下,早有内侍端了托盘出来,上面放了几十个各色各样的荷包。楚天奇微微一笑,眸中突然浮现出一丝异样的光芒:“各位姑娘,荷包内的物件各不相同,有贵有贱,今日咱们也来瞧瞧各位的运气如何……不准打开荷包,各自挑选。” 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异样,楚凌云不由心中一动,一股预感随即升起:莫非…… 既是皇上赏赐,众女自然不敢推辞,纷纷上前挑选。玉琉璃不愿起身,远远看到托盘内一个银灰色的荷包甚是素雅,便低声吩咐身后的鸢儿:“鸢儿,去替我将那个银灰色荷包拿过来吧。” 鸢儿答应一声,上前将荷包取了过来,好奇地翻看着:“小姐,打开看看吗?” 玉琉璃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看吧。” 鸢儿迫不及待地打开荷包,顿时惊喜万分地叫了起来:“哇!好漂亮!小姐你眼光真好……” 那是一支白玉打造的蝴蝶钗,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一看便知绝对是上上之品,少说也值数万两!旁边只拿到一件千把两的玉镯的玉玲珑登时妒忌万分,故意笑得十分温和:“三妹,我瞧你平日也不爱戴首饰,不如我们交换如何?我瞧这蝴蝶钗挺适合我……” 不要脸!鸢儿大怒,玉琉璃却已淡淡地答应了一声:“二姐喜欢,只管拿去就是。鸢儿。” 主子既已下令,鸢儿只得将蝴蝶钗连同荷包交给玉玲珑,同时将她的玉镯拿过来,气哼哼地退在了一旁,口中兀自念念有词。玉琉璃也不在意,只管安静地坐着。 见众女都已拿到了荷包,楚天奇才袍袖一挥,语出惊人:“诸位,其实朕将蔷薇盛会提至今日举行,一来是为了太后寿诞,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一点,乃是为了给云儿选妃!” 此语一出,众人先是有了片刻的寂静,继而哄的一片哗然:什么?给琅王楚凌云选妃?这…… 玄冰大陆本由一国统治,后分裂为东越、西朗、南幽、北罗四个国家。西朗国临近沙漠,南幽国湿热多雨,北罗国三面雪山,自然条件均比较恶劣。唯有东越国位于富庶而冬暖夏凉的东部地区,一派繁华。正因为如此,三国不惜连年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试图侵占东越国的国土,甚至逐鹿中原。 东越国国富民强,兵强马壮,屡次打退了三国的进攻。但其以一国之力对抗三个国家的轮番进攻,自然越来越是吃力,竟渐渐被三国侵占了西、北、南三面边境的大片国土。三国尝到了甜头,越发一发不可收拾,企图一鼓作气灭掉东越国,分其国土。 就在此时,东越国不败神话、战神楚凌云横空出世,震惊天下!他率领亲自训练出来的骁勇善战的百万楚家军万里出征,所向披靡,硬是将三国全部赶回了他们的老家,收复了全部的失地,继而迫使三国签下了和平盟约,以其凌厉的气势和锐不可当的作风赢得了“狼王”的美誉,一时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天妒英才,三年前望月关一役琅王战败,不仅令三万楚家军全军覆没,自己也身中剧毒、整日咳血,而且右腿落下残疾,从此成为废人!之后,琅王深居简出,战神云云,更是几乎变成了一个远去的传说…… 据传言,近日来琅王体内的剧毒越发严重,眼看就要不治身亡。更有传言说琅王曾经纳过几名妾室,但每次行房之后,那些女子都会因为中毒身亡! 今日骤然听闻楚天奇要为琅王选妃,怎能不令众女恐惧变色?怪不得今日的蔷薇盛会凡是符合要求的未婚女子都要参加,显然是怕消息万一走漏,众女皆借口不来…… 短暂的意外之后,楚凌云神情不变,暗中咬牙:“老头子敢阴我?他不是说请我来瞧热闹吗?” 苏天宁强忍笑意:“是来瞧热闹,不过是让旁人瞧你的热闹……” 假装不曾看到众人的反应,楚天奇已经回头看向了楚凌云,笑容可掬:“云儿,比试已经结束,众位姑娘个个才、色、艺三绝,你最中意哪位?告诉父皇,父皇立刻为你们赐婚!” 此语更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令方才拔得头筹的玉玲珑、司冰凝、温颜羽等人花容失色,拼命向后缩着身体,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九霄云外:可恶!早知如此,方才便不要那么卖力了!万一被琅王看中,岂不是性命不保?即便保住性命,这一辈子岂不也毁了? 同样恐惧的还有柳家家主之女柳逸雪。日前内侍徐德贵曾奉皇命去柳家为琅王提亲,被她好一顿冷嘲热讽,万一楚凌云借机报复…… 然而众人的担心似乎皆是多余,待众人哗声稍减,斜倚在轮椅上的楚凌云才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父皇,我说过如今还没有娶妻的打算……” “朕知道你一定会这样说。”楚天奇立刻打断他的话,眼中的复杂唯有他自己知道,“云儿,你已到了婚配的年龄,且曾为东越国立下赫赫战功,身边是该有个贴心的人儿说说话了!你既不愿自己挑选,父皇为你做主也是一样!众位姑娘,取出荷包内的物件!” 众女不解,却不敢违抗圣命,只得将荷包内的物件取了出来,但见玉佩、玉镯、金钗等等琳琅满目,各不相同。楚天奇手捻胡须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朕早知云儿会害羞,必定不好意思当众选妃,因此将一支白玉蝴蝶钗混在了所有首饰之中,哪位姑娘拿到了这支蝴蝶钗,便是云儿的王妃!” 顿时,全场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寻找着那支要命的白玉蝴蝶钗…… 第9章 唯一的剑鞘 打……打雷了吗? 玉玲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蝴蝶钗,手指已经因为恐惧而僵硬得要命,想将其扔掉都做不到!我tmd犯贱吗?好好拿着自己的玉镯也就是了,干什么好死不死地换回玉琉璃的蝴蝶钗? 目光逡巡了一圈,楚天奇假装没有看到玉玲珑早已没有人色的脸,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琴艺超绝的玉二小姐与云儿有缘,如此,你便是云儿的正妃!定国公,从此之后你与朕便是亲家了!” 还好,玉玲珑容貌娇美,又出身名门,而且琴艺第一,也不算辱没了云儿。 通!通!通! 是所有人的心纷纷落回腹中的声音,不少人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同时,看向玉玲珑的目光中更充满了怜悯和幸灾乐祸:叫你逞强!方才琴艺第一时不是很得意吗?吃瘪了吧? 然而苏天宁却突然皱了皱眉:“凌云,明明是玉琉璃……” 那支白玉蝴蝶钗乃是碧麟堂出品,普天之下仅此一件,绝无分号,方才鸢儿一将其取出,苏天宁便敏锐地发现了它的所在,自然也将二人交换的一幕看在了眼中。 楚凌云一挥手,唇角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我知道……” 便在此时,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玉玲珑陡然大声尖叫起来:“不!不是的!皇上!不是的!那支蝴蝶钗并不是臣女的,是臣女的三妹玉琉璃拿到的……” “玉玲珑!不得胡说八道!”居然是楚凌扬首先腾地站起身,厉声呵斥,“蝴蝶钗明明在你手中,你为何抵赖?” 蝴蝶钗若是玉琉璃的,她岂非就要成为琅王妃?本王还要将她重新抢回来,岂容你破坏? “没有!臣女没有胡说!”事关个人生死,玉玲珑哪里还管什么皇子不皇子,“鸢儿可以作证,蝴蝶钗的确是三妹的!是臣女见这钗十分精美,这才与三妹交换……” “住嘴!”楚凌扬越发恼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可恶的女人,“在你手中就是你的,你便是三弟的正妃,不得再胡说八……” “殿下!蝴蝶钗的确是三妹的,臣女也可以作证!”岂会不知楚凌扬的心思,玉璎珞早已气得直咬牙,“既然三妹与琅王的姻缘是上天注定,我等岂可逆天而为?” “你……” “三妹!你倒是说话呀!”玉玲珑急得跳脚,扔烫手山芋一般将蝴蝶塞到了她的手中,“这蝴蝶钗明明是你拿回来的,你快承认!不要让我替你背黑锅……我是说我不能抢了你的……你的姻缘……” 楚凌扬已有些气急败坏,一听此言却是眼睛一亮:当初自己退婚之时,玉琉璃万般不舍,如今与残废中毒的三第一比,她会作何选择还用说吗? 得意地一笑,他万分郑重地点头说道:“对,玉琉璃你来说,只管说,本王一定会替你做主!” 这一次,连沈心竹都有些坐不住了,脸一沉说道:“殿下!你……” “好了!”楚天奇终于忍不住开口,所有人立刻吓得双唇紧闭,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冷冷地扫了几人一眼,他才将目光转向了玉琉璃,“玉琉璃,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两个字几乎说不出口,因为玉琉璃的淡雅如兰令楚天奇惊奇得瞪大了眼睛,半晌回不过神! 不是说玉家三女身有残疾,卑微怯懦,令人生厌吗?怎的今日一见,居然如此丽质天成,风华绝代?宽大的衣袖这般一遮,倒是看不出右臂的残疾了…… 玉琉璃早已满脸黑线,此刻才缓缓起身,面对所有人的目光轻启朱唇,淡然开口:“蝴蝶钗确实是臣女让鸢儿拿回来的,本应是臣女之物。不过臣女蒲柳之姿,不敢痴心妄想,还请皇上为琅王另觅良人。” 哄的一声,全场再度哗然,想不到玉琉璃居然真的愿意承认!须知她若是抵赖到底,便可不必成为琅王妃了…… 一片哗然之中,楚凌扬忍不住大怒:“玉琉璃!你……” “扬儿!此事与你无关,你先站过一旁,不得随意开口!”楚天奇也瞧出了几分端倪,不由脸色一沉喝止了他:当初执意退婚的是你,如今又当众对玉琉璃百般不舍,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不过也奇怪,扬儿之前也曾见过玉琉璃,总该知道传言有误了,怎的还是与如此佳人解除了婚约?莫非他仍旧在意玉琉璃身有残疾? 转过头,楚天奇目光闪烁:“玉琉璃,你是说你不愿成为云儿的王妃?” “不是不愿,是不配。”玉琉璃浅浅一笑,容颜倾城,“臣女若是足够完美,自不会辜负上天注定的姻缘,但如今皇上也知道臣女……有缺,配不上琅王风姿……” 楚天奇一时似乎难下决断,不由回头看着楚凌云:“云儿,你看这……” 楚凌云抿唇,笑容完美:“父皇,我要与玉琉璃单独说几句话,之后便给父皇一个明确的答复。玉琉璃,随我来吧。” 玉琉璃居然不曾拒绝,迈步跟了上去。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楚凌云突然一字一字地说道:“父皇,以后不必再费心为我选妃,这些浅薄的女子皆入不得我的眼。我若要娶,只会娶一个人,但那个人不在她们之中。” 众女一愣,个个气得面红耳赤:可恶!说我们浅薄?不愿嫁给一个废人便是浅薄?不过……以貌取人似乎是有些浅薄…… 沿着小路慢慢地走着,二人都不曾开口。直到来到一座凉亭之中,楚凌云才摆了摆手:“天宁,你自己去玩儿。” 苏天宁点头,很快消失不见。楚凌云沉默片刻,突然轻轻咳嗽起来。然而这一次他并不曾遮掩白帕上的血迹,似乎故意让玉琉璃看到。接着,一直坐在轮椅上的他突然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玉琉璃面前,唇角带着一丝锐利的笑意。 玉琉璃目光一凝,这才知道楚凌云并非不良于行,只是他每走一步,残废的右腿便带着右脚会在地上画出一个奇怪的半圆,右肩更跟着下沉,令他整个身体重度倾斜一下,姿势诡异而难看。难怪他宁愿坐轮椅也不愿在人前步行,一个如此骄傲的男子,如何能够承受世人嘲弄的目光? “看到了吗?这便是真实的我,咳血,残废,连走路都一步一个笑话。”停住脚步,楚凌云笑得很温和,“如今你还敢说,你配不上我?” 玉琉璃淡淡地笑了笑:“我配不上的不是你这副皮囊,是你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皇室中人千百年间沉淀下来的气质和气势。” 楚凌云唇角笑意一凝:“你若配不上,普天下还有谁配得上?既如此,我娶你。” 玉琉璃的眸子依然平静无波:“为什么?” “我是曾经的战神,是一把曾经辉煌一时的斩天剑。”楚凌云慢慢坐回到轮椅上,仰起脸看着玉琉璃,“每一把剑,都注定只能有一个唯一的剑鞘。当我第一眼见到你,便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剑鞘。所以我方才一直在想,这个女人我要定了!娶得到你我便娶,娶不到你……” 玉琉璃心中微微有些震撼,笑意却淡淡浅浅:“如何?” “我便抢。”楚凌云也笑,因为仰着脸,阳光在他脸上均匀地铺洒着,凝就了一层璀璨的光芒,“我知道,你对我无意……” 玉琉璃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视线略低于他:“怎知我对你无意?” 这无意的体贴令楚凌云微微心动:没有人喜欢仰望别人的感觉,尤其是对骄傲的琅王而言。侧着头想了想,他突然一叹:“因为你看我的时候,眼眸平静得宛如千年古潭,没有一丝涟漪。不过无所谓,我要定了你。” 玉琉璃抿唇,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没有涟漪不是因为你魅力不够,只是我已心如止水。” 楚凌云呵呵一笑:“就是说你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很值得高兴吗?”玉琉璃略有些不解,“或许你也已看出我与传言有些不同……” “嗯,我不在乎。”楚凌云似乎想握她的手,却终于忍住了,“不过至少,我的挫败感不再那么强烈。” 玉琉璃皱眉,忍不住失笑:“人言狼王冷酷凌厉,怎的也如此缱绻缠绵?” 楚凌云笑了笑:“所以,你是我唯一的剑鞘。我最狼狈的一面可以给你看,因为你可以包容我所有的狼狈,遮住我的伤痕累累。” 或许是被这最后一句话刺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玉琉璃的目光突然变得坚毅:“好,我便做你的剑鞘!” 一番交谈,二人心平气和,并不证明彼此已经生死相许,对玉琉璃来说,只是觉得与琅王做夫妻不算一件太坏的事。可是在她心中,楚凌云更像是她的朋友,知己,而不是情人,丈夫。 回到众人面前,楚凌云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握住了玉琉璃的手:“父皇,玉琉璃将是我唯一的王妃!”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虽然比身后的女子矮了很多,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第10章 天意难违 楚天奇一听此言有些动容:“唯一?” “是。”楚凌云微微一笑,牵着琉璃的手轻轻紧了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岂不就是说,在场女子竟不如一个残废的女子入得琅王的眼? 一旁的楚凌扬早已被楚凌云的决定惊得一跳,险些开口阻止,可被楚天奇警告般瞪了一眼后,狠狠捏了下拳头,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楚天奇见他安分这才满意,转而冲楚凌云慈笑道:“你中意就好,只不过……玉琉璃,你可愿意?” 这个淡定娴雅的女子给他的印象极好,原本打定主意不管女方意愿的楚天奇居然有些不忍心强迫她了。 玉琉璃转头看楚凌云时,他也正侧头看她,她与他视线相触不过刹那便收回了视线,红唇一勾,轻轻道:“臣女……愿遵从天意。” “好!”楚天奇喜得立刻拍板定案,捋须大笑,“如此,玉琉璃便是云儿唯一的王妃!定国公,你与朕仍然是亲家!” 此事既定,众人便各自散去,边走边议论纷纷,褒贬不一。 楚凌扬气得脸色铁青,拂袖离去。 而玉琉璃也随着心情复杂的玉家姐妹跟在玉铭煊身后离去。 看着玉琉璃娴静的背影,楚凌云的贴身侍卫秦铮却突然吐出一口气:“王爷……果真打算娶玉三小姐为妃吗?” 楚凌云斜倚在椅背上,笑得有几分无辜:“难道我娶琉璃,看着很像是儿戏?” 秦铮无奈朝天翻了个白眼……自从跟了琅王,他便发觉自己翻白眼的次数增多了,“自苏小姐之后,王爷再没有对其余女子动过心。” 楚凌云沉默片刻,突地回头冲秦铮一笑:“秦铮啊,你莫不是忘了,娶妃……并非要娶让自己动心痴爱的女人。” 秦铮一愣,想到了他的身份,想到了他落得如此下场的缘由…… 楚凌云嗤笑着低头,唇角的笑意渐渐变得锐利:“你还看不出来吗,蔷薇盛会,琅王必须有一位王妃,既然必须要有,那么这人选,也得由我来定!” “可这对玉三小姐不公平。”秦铮想到那个淡然如莲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楚凌云目光清淡如水,漠然的近乎于无情,“天意难违。” 谁让那么多人中,偏偏只有她挑中了蝴蝶钗。 玉琉璃回到琉璃轩时天色已晚,才要就寝时,却见烛火一阵摇晃,房中已多了一个人影:“玉琉璃!” 竟是怒火中烧的楚凌扬。 玉琉璃微微皱眉,神情冷淡,“王爷,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诸多不便,请回。” “呵,这被赐了婚的,口气就是不一样!”楚凌扬阴沉沉地冷笑着,一步一步逼了过来,“玉琉璃,你以为就凭三弟那个废人,真的可以保你一世荣华?本王怕你今日过门,明日便成了寡妇!” 玉琉璃面色不变,起身错开一步,仍旧笑得温和:“琨王多虑了。我与琅王若做不成阳世的夫妻,便到阴间再续夫妻情缘,却不知,哪里来的寡妇?” “你……”楚凌扬恼怒不堪,手握成拳又逼上一步,却是缓和了脸色,做出一副款款深情来,“琉璃,本王知道你还在为退婚的事生气,本王只是被人迷惑,太过草率,你且消消气,明日本王便向父皇禀明,仍旧娶你为妃……” 玉琉璃因他的厚颜无耻惊了一下,淡淡笑着拒绝:“琨王殿下,琉璃嫁与琅王是天意难违……” “闭嘴!”楚凌扬咬牙喝止了她,“你是本王的妃子,休想嫁给别人!本王干脆要了你,看谁还敢要你!” 他说着,人已朝着玉琉璃扑来。 玉琉璃目光一冷,脚步一错退开了些,眼中已有了怒意,“琨王,请你自重!” “叫什么?”楚凌扬见她躲开,恼恨的又逼近几分,“你早晚都是本王的人,乖乖……啊!” 后面的话陡然化作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楚凌扬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蹦了起来,拼命伸长手臂在后背上抓挠,却偏偏力不从心,叫声倒是越来越凄厉:“啊!啊!痛死了……啊……” 在他转身的刹那,玉琉璃清晰地看到他的后背上已经钉满了无数细若发丝的银针,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狼王,你果然够狠。 这细如发丝的银针正是楚凌云的独门暗器“无边丝雨细如愁”,名字虽诗意的要命,但若中了这暗器便一点也不诗意了,只剩下了“要命”! 如此霸道的暗器,楚凌云竟然毫不客气地拿来招呼自己的亲哥哥。 “什么人竟然夜闯琉璃轩,意图对本王的未婚妻不轨?”怒喝声中,房门已被人一把推开,秦铮推着神情焦急的楚凌云进门,十分惊讶的叫了声,“琨王……” “大皇兄?怎么会是你?我从窗口看到有人意图非礼琉璃,还以为是歹人闯入,这才下了重手,你……你还好吧?”楚凌云似乎没想到竟是楚凌扬,担忧的俯身来问。 楚凌扬早已痛得嘴角抽搐,却有苦说不出:玉琉璃已是楚凌云的未婚妻,他夤夜闯入意图非礼,楚凌云打死他都不嫌多。 强忍剧痛,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三弟……误会了,我只是凑巧路过……” “原来如此,是我莽撞了。”楚凌云满脸愧疚,“银针不能久留,你快些回去拔除,千万不可折断。” 方才出手的时候怎不见你这么仁慈?秦铮见怪不怪,暗中为楚凌扬鞠一把同情的……汗。楚凌扬哪里还敢逗留,逃也似的离开了。 楚凌云的眸中闪过一点寒光,却依然笑得温和:“可好?” “嗯。”玉琉璃点头,“这么晚了,琅王怎会到此?” “白日里我瞧出大皇兄不甘心,便猜到他会来找你。”楚凌云眸中的寒光渐渐隐没,只余温和,“琉璃,小心提防着他些。” 玉琉璃淡淡地一笑:“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不禁风,如果只能成为累赘,我根本不会答应做你的剑鞘。” 楚凌云慢慢摇了摇头:“琉璃,剑和剑鞘是生死相依的,所以你永远都不是我的累赘。” 想起“无情最是帝王家”,想起“几曾见帝王天子有真情”,玉琉璃的微笑隐隐尖锐了几分:“当一把剑想要锋芒毕露、爬上巅峰,那么剑鞘便不只是累赘,更是阻碍,它会遮住剑的光芒。这样的束缚,应该是任何一把剑都无法忍受的。” 这几句话无疑很锋利,楚凌云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一双碧绿的眼眸幽深如夜空:“琉璃,虽然你这话很伤人,但我容许你伤我。如今你做我的剑鞘,是为了遮住我这一身残缺。有朝一日我光芒万丈,也只愿为你一个人绽放。” 玉琉璃心中有些震动,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夜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诸多不便,琅王还是请回吧。” 楚凌云静静地看着她:“琉璃,你是否觉得嫁给我很委屈?否则为什么不愿意与我相处片刻?” 玉琉璃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你不必解释,我走。”楚凌云笑了笑,“或许这门亲事你还需要重新考虑,我等你的消息。如果实在不愿嫁,我放手就是。” 轮椅上的背影渐渐消失,玉琉璃却并没有挽留的冲动。前世身为世界顶尖特工,她早已绝情绝爱。 “三小姐好像没有追出来。”秦铮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嗯。”楚凌云笑笑,眼眸射出幽冷深沉的绿色光芒,“玉琉璃看似温和,其实比谁都凉薄,追出来才有鬼,回去再说。” 琅王府内,一阵持续不断的剧烈咳嗽正自书房内传来,听来令人无比揪心。 苏天宁和秦铮站在一旁,却都满脸无奈。许久之后,楚凌云拭去唇边的血迹,淡淡地说道:“秦铮,我是不是快一命呜呼了?” 秦铮愣了一下,突然发现楚凌云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立刻伸手试了试,跟着脸色微变:“王爷,你又发烧了?” “嗯。”楚凌云将染血的帕子扔在一旁,“昨夜开始烧起来的,上次你开的退烧药已经无效,不必再忙活。” 箫朗越发着急:“可……” 楚凌云不再理会他,转向了苏天宁:“玉琉璃有什么动静?” 苏天宁摇头:“没有。凌云,蔷薇盛会上三小姐既然没有拒绝,我想她已经打算成全这段姻缘。” 楚凌云不置可否,越来越高的体温让他极度不适,脑中更是越来越混乱。秦铮无比担心,送他回房歇息之后便与苏天宁一起退了出来。 “苏公子,王爷对三小姐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奇怪?”秦铮压低声音问道。 苏天宁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有些奇怪,明明不曾动心,却又不愿放手。” 秦铮摸着下巴做深思状:“或许……这是动心的前兆?” 苏天宁愣了一下,继而苦笑:“准备动心了还玩这些?是嫌死得不够快吗……呸呸呸!过往神仙请听清,坏的不灵好的灵……” 秦铮忍不住叹了口气,苏天宁眼中的焦虑也越来越浓:“秦铮,王爷的咳疾真的无药可医吗?你是神医的高徒……” “神医都束手无策,何况是神医的徒弟?”秦铮摇头,“王爷这咳疾是外伤所致,我实在无能为力……” 第11章 琅王完胜 两天后,宫里突然来人,宣玉琉璃御书房见驾。施礼起身,楚天奇面色沉静:“玉琉璃,云儿说这门亲事你还需要重新考虑,如今考虑得如何了?” 玉琉璃摇头说道:“这话是琅王殿下说的,臣女并无此意。” “哦?”楚天奇转头看向楚凌云,“云儿,这……” 便在此时,只听内侍高声禀报:“启禀皇上,司徒笑颜求见!” 司徒笑颜年方十七,肌肤胜雪,鼻梁高挺,是个大美人。且眼中光华内敛,显然内功不弱。这位镇国大将军司徒默的独生爱女正是内定的琅王妃,可惜蝴蝶钗落入了玉琉璃手中。 起身站在一旁,楚天奇微笑开口:“云儿,司徒姑娘告诉朕,她对你一见倾心,愿意做你的侧妃,不如择个黄道吉日,你同时迎娶她们二人进门如何?” 楚凌云回头,正好迎上司徒笑颜满是爱慕的目光,却接着移开了视线:“父皇,我已说过琉璃是我唯一的王妃,再不要旁人。” “你可是担心玉琉璃介意?”楚天奇不动声色地转向玉琉璃,“朕倒觉得玉琉璃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玉琉璃浅浅一笑:“多谢皇上谬赞。琅王殿下愿与谁厮守是他的自由,臣女不会也没有资格介意。” “琉璃,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推给别人?”楚凌云温和地一笑,笑容却冰冷,“可惜我已认定了你,你若不愿嫁,我宁愿终生不娶!” 御书房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森冷阴沉,令人喘不过气来。玉琉璃却淡定如常:“琅王言重了,司徒姑娘对你……” 一句话未说完,楚凌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大量的鲜血连续不断地涌出,令他很快手捂胸口急促地喘息,呼吸更是越来越困难! 秦铮顿时脸色发白,连声叫道:“王爷!王爷你……” “别叫……”楚凌云厉声喝止了他,“带我……回去……” 秦铮哪里还敢耽搁,推着轮椅就要离开,玉琉璃突然抢上一步拦住了他:“不行!琅王之疾已非常严重,你若就这样带他离开,他很可能回不到琅王府!” “什么?”所有人闻言均吃了一惊,楚天奇已经沉声开口,“玉琉璃,你的意思是你能救云儿?” 玉琉璃略一迟疑,立刻点头:“我可以!琅王的状况已严重非常,你们若信我便动手,若是不信,只好听天由命!” 楚天奇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玉琉璃,你立刻……” “我不要。”虽然已经因为呼吸困难而紫青了双唇,楚凌云淡淡地开口,“秦铮,带我……走。” 秦铮一呆,继而大急:“王爷!不能啊!你若是就这样离开……” “云儿,生死关头,你怎能如此任性?”楚天奇眼中的光芒有些复杂,“既然玉琉璃能够救你,你为何不愿?” 玉琉璃心念一转,却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琅王是怕我医术不精?” “不是。你敢开这个口,我知道你必定有很大的把握。”楚凌云边咳边说,唇角血如泉涌,“只是你不知道,我有洁癖,一向无法忍受‘外人’碰我。” 玉琉璃唇线一凝:很好,果然被我猜中了。 无法忍受“外人”碰他,若想为他医治,首先必须变成他的“内人”。尽管依然是为了逼玉琉璃成为他的王妃,但从始至终,他却不曾明确说出任何与此有关的话。 秦铮早已急得吐血,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让她点头。司徒笑颜的心情则极度矛盾:玉琉璃若不答应,楚凌云性命不保,她若答应,自己岂不就没戏了…… 楚凌云盯着沉默的玉琉璃,不动声色地咳着。就在他几乎想要放弃之时,玉琉璃突然淡淡地笑了笑:“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怎能算是外人?” 楚凌云呼吸一顿,唇角有笑意氤氲开来:“说得对。如此,那就辛苦你了。” 玉琉璃微微一叹,不再耽搁:“琅王,半个时辰之内往返一趟琉璃轩,将窗前桌上的白色药箱取来,谁能做到?” 这次的较量终究是她输了。楚凌云分明就是看准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才会如此相逼。没有一个字的恳求,然而这一役,他完胜。 “秦铮。”楚凌云吐出几个字,“去。” 嗖,眼前已经没了秦铮的影子。玉琉璃眨眨眼:“好身手。” 三年前望月关之战,楚凌云侥幸逃得一命回到琅王府时已经奄奄一息。幸亏当时神医华无为拼尽全力,将他的命自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只可惜命虽保住,突出重围时一块小小的碎屑却射入了他的体内,华无为仔细检查,发现碎屑入体太深,除非开膛破肚,否则无法取出。他虽然医术高明,却无论如何不敢切开人的身体,只得命高徒秦铮好好照顾。 鉴于此,玉琉璃很容易便判断出那块碎屑应该是进入了楚凌云的支气管,他才会出现咳嗽、体温升高等症状。后因碎屑未能及时取出,进一步引起肺炎,从而导致高烧、咳嗽、咯血、呼吸困难等严重后果。如今只需通过开胸手术将碎屑取出来,他这条命便算是暂时保住了。 收拾利索,她端着麻沸散递给楚凌云:“喝了它。” 楚凌云毫不犹豫地喝下,并按照吩咐躺了下去。意识很快远离,他却还来得及微笑:“琉璃,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玉琉璃淡淡地开口:“能。”尽管楚凌云已经听不到。 等在室外的众人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秦铮第一个冲了过去:“三小姐!王爷他……” “一切安好。”玉琉璃疲惫不堪地点了点头,“秦铮,有些事需要注意,你仔细听我说……” 众人早已惊奇万分,想不到玉琉璃的医术居然真的高明至此!秦铮不住点头,将玉琉璃说的一切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交代完毕,楚天奇立刻命人就近打扫了房间,安排玉琉璃入住,以随时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玉琉璃回房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污,这才浑身虚脱一般躺到了床上,很快睡了过去。当她终于睁开眼睛,才发现窗外已是夜色沉沉。翻身下床,她急匆匆地赶到了“病房”,守在床前的秦铮立刻满脸亲切和尊敬:“谢过三小姐救命之恩!” “不必。”玉琉璃淡然摇头,“琅王醒了吗?” “已经醒了。”秦铮点头,“属下本想立刻去请三小姐过来看看,可是王爷吩咐不准打扰。” 发现楚凌云正微笑着看着她,便坐下来问道:“感觉如何?” 楚凌云老实地开口:“疼,不过不咳嗽的感觉很舒服。” 玉琉璃点头:“从此之后你再也不会咳嗽咯血,至少这份折磨可以省了。” 楚凌云的眸子幽深如苍穹:“琉璃,你不想嫁我我知道,但你却别指望我会因为你的救命之恩而改变主意,先前那句‘我放手’之类的话,我收回。” 玉琉璃有些无奈地苦笑:“我该谢谢你的青睐吗?” 楚凌云的眼微微眯起,眸中射出的光芒反而更加锐利:“琉璃,你该知足了!普天之下,能够逼我将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的,你是第一个,只怕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玉琉璃笑笑:“你愿意娶,我嫁就是了。我救你一命,原也不是要挟你放手的筹码。” 很多时候,玉琉璃相信天意。天意虽然并不总是尽如人心,却也在冥冥中注定了很多,或许就包括他们这对奇特的夫妻。 楚凌云唇线一凝,却接着闭上了眼睛:“疼得厉害,我想睡一下,陪我。” 得益于玉琉璃高超的医术,楚凌云以惊人的速度康复起来,一贯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越发俊美逼人。 第12章 再展神威 这一日,楚天奇再次召见玉琉璃,目光平静:“玉琉璃,朕已经命御医坊的简秋月为你缝制嫁衣,稍后她会去定国公府为你量身。” 御医坊乃是专门为东越国历代帝王缝制龙袍的机构,即便贵为皇后,也只有所穿朝服才有资格请御医坊出手。简秋月则是御医坊如今的大当家,手艺精湛到令人叹为观止。 知道这意味着怎样的荣宠,玉琉璃淡然一笑:“皇上,臣女愿意嫁给琅王并不是恩赐,更不是同情和怜悯。琅王有琅王的骄傲,不需要这些。” “说得好。”轮椅缓缓驶入,楚凌云笑得极美,“琉璃,我越来越觉得,或许我真的配不上你。” 玉琉璃回头,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在府中好好歇息吗?” “我没事,”楚凌云摇头,神采飞扬的他依然是当年那个风华绝世的不败战神,“是父皇说有要事相商。” 看着他如玉般精致的脸,楚天奇笑得深沉:“云儿,朕今日要你前来,其实还是为了司徒姑娘……” 一句话未说完,司徒默父女便在内侍的带领下进了御书房,跪拜见礼。司徒默四十来岁,身材高大,威风凛凛,乃栋梁之才。 起身站在一旁,司徒笑颜难掩眼中的惊艳:“琅王殿下风采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楚凌云温和地笑笑:“若不是琉璃,我焉有今日?” “朕也知道玉琉璃在你心中的分量,”楚天奇接过话头,淡淡地微笑,“司徒姑娘也说绝无与她争宠之心,只愿做个为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侍婢,心愿已足。” 楚凌云挑了挑唇:“司徒小姐才貌双全,完全不必如此委屈……” “不不不!不委屈!”司徒笑颜抢着开口,“笑颜只求能在殿下面前伺候,不管为妾为婢均心甘情愿!” 楚凌云依然毫不犹豫地摇头:“我意已决,不必再多说。” 司徒笑颜脸色一变,抽泣着转身而去:“殿下,笑颜一片真心,您怎能……” 司徒默匆匆施礼之后追了出去,楚天奇沉默片刻,似乎并不在意:“罢了,朕也知道此事只怕成不了。不过你能讨得玉琉璃这样的王妃,朕也替你高兴!” 楚凌云点头,笑得满足:“父皇,你既如此满意这个儿媳,想必聘礼方面是不会吝啬的。” 楚天奇一脸慈笑:“需要什么只管去采办。” 就在此时,内侍徐德贵突然神情惶急上前禀报:“启禀皇上!凝贵妃病重,众位太医皆束手无策!” “什么?”楚天奇吃了一惊,立刻起身,“为何不早报?” “凝贵妃不让,说些许小事不愿麻烦皇上……” 玉琉璃略一迟疑:“琅王,我们也去瞧瞧?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琉璃想去便去,不合适也无妨,”楚凌云温和地笑着,“我陪你。” 东贵妃端木凝脂虽人已中年,却依然国色天香,再加上温柔娴淑,不仅得到宫中上下的尊敬,更得楚天奇宠爱,膝下有四皇子、珩王楚凌跃及六皇子、珧王楚凌溪两个儿子,还有一位年方十六的公主楚寒薇。 东凤宫内一片紧张,所有太医皆已到场,却只是束手站在一旁,个个冷汗涔涔。榻上的端木凝脂已陷入昏迷,呼吸更是越来越微弱,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皇上驾到……” 楚天奇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冲到床前轻声呼喊:“凝脂!凝脂你醒醒……穆易泽!究竟怎么回事?” 太医院提点穆易泽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颤巍巍地说道:“回……回皇上,贵妃娘娘已腹痛多日,臣等多方调理,依然时好时坏,今日病情突然严重,怕是……” “混账!”楚天奇沉声怒喝,眉头紧皱,“为何朕全不知情?” “这……是贵妃娘娘的吩咐,”穆易泽抖抖索索地回答,“娘娘再三叮嘱,任何人不得将她的病情告诉皇上,免得皇上为娘娘担心……” 楚天奇眉头皱得更紧,一把握住了端木凝脂的手:“凝脂,你太傻了!你若是有个好歹,朕……” 玉琉璃与楚凌云便在此时赶到了东凤宫,楚凌溪迎了上来,哭得双眼通红:“呜呜呜……三哥你来了……咦?这位是……” “三嫂。”楚凌云眉头微皱,“贵妃娘娘怎样了?” “见过三嫂,”楚凌溪哽咽,接着重新哭了起来,“可是……母妃已经快要不行了……我告诉四哥,四哥还骂我没出息,只知道哭……可是母妃……三哥你快想想办法……” 楚凌溪面如冠玉,眼眸纯净如云,一看便知有颗赤子之心。他虽然与楚凌跃是同胞兄弟,却一向喜欢与楚凌云亲近。 楚凌云眉头微皱:“我不是大夫,有什么办法可想……” “三哥来了?”听到动静,楚凌跃过来见礼,却在第一眼看到玉琉璃时明显地愣了一下,“这位便是玉家三小姐?” 这四皇子也算俊美,只是眼神太深沉了些,对任何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戒备。 楚凌云点头:“琉璃已是我的王妃。” 楚凌跃眼神一闪,刚要再说什么,陡然听到内室一声大喊:“凝脂!不要离开朕!” 楚凌溪脸色一变,抹头就跑:“母妃!” 玉琉璃顿感不妙,与楚凌云进了内室。仰起脸看着玉琉璃,他征询一般说道:“琉璃?” “给我点时间。” 玉琉璃轻声回答,详细询问了端木凝脂的症状及治疗史,答案渐渐浮出水面:急性肠梗阻,病人已经休克,必须立即手术治疗! 为进一步确诊,她立刻上前开口:“皇上,可否容臣女为贵妃娘娘瞧一瞧?” 楚天奇先是一愣,继而一喜:“你医术之高明无人能及,快救救凝脂!” 玉琉璃上前,一番检查下来,更证实了她的判断。直起身,她目光微闪:“贵妃娘娘这病,臣女医得。” 楚天奇立刻依照玉琉璃的吩咐命众人退下。不多时,药箱已经送到,一切准备就绪的玉琉璃拿起手术刀,对准端木凝脂的腹部落了下去。 许久之后,手术终于成功,玉琉璃才喘口气擦了一把冷汗,出门告诉众人:“贵妃娘娘已无恙。” 虽有治愈楚凌云的咳疾为先例,众太医依然敬佩不已。楚天奇更是喜悦,连声说重重有赏。 原本还在哭泣的楚凌溪破涕为笑,窜过来咋咋呼呼:“三嫂,你好厉害!谢谢你啦!我最喜欢你……” 楚凌云好心情地点头:“乖,好好照顾贵妃。琉璃,我送你回去休息。” 刚刚砸断骨头的右臂正在恢复期,再加上做了一个不算小的手术,为了忍耐剧痛,玉琉璃的气息微微有些不稳,楚凌云立刻察觉:“琉璃,你很痛?怎么了吗?” 玉琉璃摇头:“没事。” 楚凌云仰头看她一眼,淡淡地一笑:“好,我不问。” 侧头瞧着她映在地上的影子,他良久沉默。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就像一本书,每翻一页都有不同的故事。他想直接去看最后的结局,却又怕漏掉中间的精彩…… 治愈琅王咳疾在前,救回凝贵妃一命在后,定国公府上下早已一片哗然!原来一无是处的废物小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神医? 最令玉璎珞妒忌的是简秋月居然亲自上门,要为玉琉璃量体裁衣!二十五六岁的她娴雅静好,玉璎珞却越看越觉得她碍眼,谁让她不是来给自己做嫁衣的! 玉琉璃在楚凌云的护送中迈步而入,简秋月立刻起身见礼:“琅王,三小姐。” 楚凌云点头:“辛苦了。” “少来。”简秋月给他一个白眼,哼哼地冷笑,“讨了个合心合意的娘子,居然会说人话了?” 楚凌云很无辜:“我一向说人话。快给琉璃量身吧,我等着你的嫁衣娶她过门。” 简秋月依言上前帮玉琉璃量身,便听楚凌云在一旁喋喋不休:“袖子要这么长吗?宽一点好……琉璃你的腰好细,果然不盈一握……裙子拖地的……咦?鞋子也要量……” 简秋月忍无可忍,啪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楚凌云!你给姑奶奶闭嘴!” 楚凌云掏掏耳朵,从善如流:“哦。” 旁观众人目瞪口呆:简秋月很大的来头吗?居然敢直呼琅王之名? 好不容易量好身,简秋月向玉琉璃和和气气地告辞,然后鸟都不鸟楚凌云便扬长而去。玉琉璃略感惊奇:“琅王,她究竟是谁?” “姑奶奶。”楚凌云又垮了脸,“简秋月从母姓,虽然年纪不大,论辈分却是父皇的亲姑母,自然是我的姑奶奶。” 玉琉璃忍不住扑哧一笑,楚凌云已经接着说道:“琉璃,嫁衣很快就会做好,乖乖等我,我先走了。” 回到琅王府,总管箫朗迎了上来。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总是笑眯眯的,看似十分和气:“王爷,苏姑娘来了。” 楚凌云点头:“知道了。” 大厅内,一个藕荷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坐在桌旁,气质沉静的她年方二九,美艳动人,玉琉璃惊艳世人之前,她一向有“潋阳城第一美人”之称,正是苏家家主之女、苏天宁的妹妹苏天蔻。 附: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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