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桂枝汤见于《伤寒论》第条“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外证未去者,柴胡桂枝汤主之”,用于治疗太阳与少阳同病。本方在临床中应用非常广泛,近年来主要用于外感病、消化系统疾病、传染病、内分泌系统、神经精神疾病的治疗。笔者据其在临床中的应用情况,试从其辨证思路予以分类归纳,希翼窥见经方在临床应用的一些基本规律。1六经辨证应用《伤寒论》第条证属太阳少阳并病。太阳表证至六七日当愈,如病不解,则有向里传变之机。发热微恶风寒,肢节剧痛,是太阳表证未除,风寒仍留于肌表的表现;微呕与心下支结并见,是少阳半表半里之证。从具体证候而言,恶寒微,可知发热亦微;仅见肢节烦痛而无头项强痛及周身疼痛,则太阳表证已轻。微呕,与心烦喜呕同义,但较之为微;心下支结,即胸胁苦满之轻者,则少阳之邪尚浅。故见太、少之证俱轻。在治疗上,太阳证未解,自当表散,犹恐犯少阳禁汗之例;邪入少阳,则需和解,又虑表邪留恋难去,故用小柴胡汤与桂枝汤合半而投。临床中,柴胡桂枝汤最常用于外感病,或为虚人外感,或是外感后过用寒凉而成坏病,日久不愈。证见身热微恶风寒,全身关节酸楚不适,呕恶纳呆,胸胁满闷,舌苔腻微黄或白腻。对照六经辨证的提纲证,是太阳经表证与少阳证同见,故使用本方调和营卫、解肌疏风、和解少阳、疏散邪热,即桂枝汤调和营卫,以散未尽之表,小柴胡汤和解枢机,而祛少阳之邪,令太阳与少阳之邪同时而解。另有内伤发热,由气血虚弱而致营卫失和,且中焦升降失宜而出现少阳胆府郁火,使用本方可取效。因此,由内伤而致的太少证候,应用柴胡桂枝汤效果亦佳。在六经辨证中,柴胡桂枝汤治疗的是太阳少阳同病的证候,或因外感,或因内伤而生,不论西医诊断如何,总以条为归属。此种应用属于经方临床应用之常。临证者只要认真读诵仲景之书,体会本方的应用要点、配伍比例,正确应用之尚属不难。但于内伤外感致病之机固当细辨。另有根据六经经络循行部位出现病症来使用柴胡桂枝汤,有临床报道使用柴胡桂枝汤治疗颈椎病、肩周炎合并胆囊炎、胃炎的病例[1]。其辨证思路是依据太阳、少阳经循行部位出现的强痛拘急与喜呕、胸胁满闷的少阳见证,判定为太少同病,选取本方,并加入葛根、姜黄等药,效果显著。这亦是六经辨证实质不离经络的辅证。2脏腑辨证应用胆腑属木,胃腑属土。在病理状态下,胆气郁结过盛,可进而克害胃土。《灵枢·四时气篇》有“邪在胆,逆在胃”之论,是言其相克关系。亦有胃气不和,进而侮其胆木者,是言反侮关系。一般常二者俱病,难分其相克相侮。柴胡桂枝汤虽在《伤寒论》中为外感病立法,但从其病机、治则和方药上加以引申,可知本方亦可用于肝胆脾胃同病之证。其中,小柴胡汤是和法之祖方,寒温并用、攻补兼施。在外重在和解少阳,在内可疏利三焦,疏解肝胆之气郁、和中扶正;桂枝汤是群方之魁,外有调和营卫之功、内有调和气血之用,特点是调和中焦脾胃阴阳为主。柴胡桂枝汤以二方相合,故其功效当是二者之总括。柴胡桂枝汤的主治证中也有“微呕、心下支结”的描述,故本方也是一首很好的治疗消化系统疾病的方剂。临床中,慢性胆囊炎或胆石证患者过用寒凉利胆排石之品,可出现脾阳受损之证,见胸胁支满、胆区疼痛、口苦恶心、纳呆便溏、舌苔白腻而滑等,证属肝胆气郁、脾阳不足,可用柴胡桂枝汤加减。慢性肝炎、慢性胰腺炎和消化系统的溃疡等引起的胃痛、腹痛属于胆胃同病,或肝脾同病者,皆可用之以疏利肝胆、调和脾胃。辨证要点在于:肝胆气郁,脾胃虚弱,无明显的热象及阴虚见证。3气血辨证应用气血是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宜充足协调,运行正常,若因某些原因,可致“气血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柴胡桂枝汤由小柴胡汤与桂枝汤合方而成,小柴胡汤在《伤寒论》中是治疗少阳病的主方,而少阳多郁,郁则气机升降出入之机失于活泼,气机失畅则血脉运行不畅,甚则瘀血凝聚,百症丛生;反之,血脉不周,气机运行亦受阻。桂枝汤为治疗太阳中风的主方,可调和营卫;肺主气属卫,心主血属营,故内证得之,还有调和气血、燮理阴阳之功,营卫和谐则经脉气血通畅,且桂枝具有温补卫阳、通行血脉之功。故小柴胡汤和桂枝汤合方可以两调气血,使气机调畅、营卫气血得合。临床中据此将柴胡桂枝汤应用于气血同病的证候,如治疗早期肝硬化。肝病患者,日久不愈,由气及血,由经及络,可出现腹胀、胁痛如刺、面色黧黑、脉沉弦、舌质紫黯等,治宜疏肝行气、通络活血,方用柴胡桂枝汤减去人参、大枣之补,另加鳖甲、牡蛎、红花、茜草、土鳖虫等专治肝脾血脉瘀滞、软坚消痞之药,可取得较好疗效。部分神经官能症患者可出现周身上下气流的窜痛,痛无定处,用手拍打痛处,则伴有嗳气、打嗝,随之证减,以中老年妇女多见,俗称“肝气窜”。此证单独使用行气药物疗效不好。采用柴胡桂枝汤一则疏达被郁之气机,助三焦通利;一则调和营卫,畅通经脉,即疏肝理气合养血通络并用,果有佳效。4根据主症应用当代伤寒大家刘渡舟曾说:“主症是辨证的关键,反映了疾病的基本变化,是最可靠的临床依据。”抓住了主症,就能更深入理解汤证的病机;抓住主症,利用经方治疗好疾病,从而扩展经方的应用范围。因此,熟背条文,将条文烂熟于心,这样在临证时,才可能举一反三,见是证而用是方。抓主症用经方是经方临床应用的重要辨证思路。条柴胡桂枝汤的见症: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支节烦疼”:烦,犹剧也,是四肢关节的剧烈疼痛,乃风寒之邪侵犯四肢关节而致。临床风湿、类风湿引起的肢体关节疼痛和末梢神经炎、中风后遗症等引起的手足麻木兼见肝气郁结者,可根据柴胡桂枝汤原文主治症状有“支节烦疼”的论述,运用该方治疗,可取得一定疗效。应用时,当加入藤类活血通络之品,如鸡血藤、络石藤则效果更好;同时,肝胆疾病若伴见四肢疼痛,选择使用柴胡桂枝汤则更合机宜。“心下支结”:支结释有二。其一,支者,撑也,指心下支撑痞满;其二,支者,边也,指其痞结在心下两边的部位,即胁肋少阳部位。临床中大部分癫痫患者都有胸胁苦满与腹肌痉挛同时并存的腹证,采用柴胡桂枝汤加重芍药用量治疗,效果满意。日本学者认为“休作有时”是小柴胡汤的辨证特点,癫痫的反复发作与之相符,其痉挛性的腹痛又是芍药的适应证,故将柴胡桂枝汤用于癫痫的治疗,且心下支结也是本方治疗消化道溃疡及慢性胃肠炎的辨证指征。5结语柴胡桂枝汤可依据不同辨证方法而用于临床,推而广之,从不同的辨证思路来应用经方,这既是宗经典条文之旨,又有利于扩大经方的应用领域。笔者认为,中医作为一种经验医学,学术继承是医术和学术发展的基础和关键,近至师长的临证经验,远至歧黄仲景的珠玑之言,皆需心领神会。经方时方之争由来日久,笔者认为,经方历经千年的应用和筛选,可谓千锤百炼,其治则、方药、配伍、煎服都无比成熟,应该灵活应用经方,这可以避免在临证时出现不必要的失误。另外,由于疾病谱和人体状态较之一千余年前已经发生很大变化,单用某一个经方可能难以满足要求,这就涉及到经方合用的问题。如柴胡桂枝汤是小柴胡汤和桂枝汤的合用,因为扩大了主治范围,所以在临床上得到更加广泛的应用。其他的经方是否也可作为“方元”、“药物组”进行合用、联用?这需要在临床中积累经验,寻找规律,并且也是经方临床应用的一条新的辨证使用的思路。 一、文献研究1.仲景原文对柴胡桂枝汤的论述柴胡桂枝汤见于《伤寒杂病论》。书中凡二见:一是《伤寒论》条“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外证未去者,柴胡桂枝汤主之。”一是《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附录《外台秘要》“柴胡桂枝汤方:治心腹卒中痛者。”两处柴胡桂枝汤方药味相同,药量相等,只是加水量略有不同,一为七升,一为六升。但两方主治一为“外证未去”之太少并病的外感病;一为“腹满寒疝宿食”心腹痛之内伤病。为临床扩大柴胡桂枝汤运用范围奠定了基础。2.古代医籍对柴胡桂枝汤运用范围的论述《伤寒杂病论》被誉为“医方之祖”,后世医家对《伤寒杂病论》或注疏释义,或临床发挥,然基本上未脱离仲景所示规矩,柴胡桂枝汤的使用亦是如此。《三因方》载:“柴胡桂枝汤治少阳伤风四五日……”;《证治准绳》载:“柴胡桂枝汤治疟……”:《温知堂杂著》载:“风湿肢节疼痛者……肢节疼痛,外证未去者,盖以此为目的也”;《类聚方广义》载:“发汗失期,胸胁满而呕,头痛身痛……当先其发热之期,用柴胡桂枝汤重复取汗”。以上都是因外感所致,症状与《伤寒论》条相似,用之取效甚捷。《古方临床之运用》除言治疗衰弱体质感冒汗多者外,又言“胃肠病,易发胸满,微恶寒,呕不食,心下支撑,汗易出”,明确指出治疗胃肠病;《方函口诀》载:“柴胡桂枝汤,世人无不认为风药之套方。其实乃结胸之类证,心下支结之证也,但有表证之残余,故用桂枝也。《金匮》用于寒疝腹痛,即今所谓疝者,又肠生痈,腹部一面拘急,胁下强牵,其热状似伤寒而非者,宜此方”,用“其热状似伤寒而非”指出所治为内伤杂病。《类聚方广义》也载:“妇人无故憎寒壮热……俗谓之血道,宜此方(柴胡桂枝汤),或兼服泻心汤”,“无故”则外感六淫必无,“兼服泻心汤”反证是内伤杂病。从以上可以看出,后世应用柴胡桂技汤的范围虽较仲师所示为广,另外也没有论述其治疗内伤杂病起效的机理,难免美中不足。3.柴胡桂枝汤的现代临床应用在临床应用柴胡桂枝汤的倒病案中,涉及神经、精神、循环、消化、泌尿、内分泌、传染病及五官科疾病。有现代医学诊断包括39个病种。其中属于外感范畴者25例,内伤杂病3l例,表明柴胡桂枝汤不仅应用于外感病,而且也广泛用于各种内伤杂病的治疗。然而对于柴胡桂枝汤治疗内证的作用机理,却一直处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纭的模糊状态。高氏研究得出:其治疗内伤,主要针对脘腹症状,该方证与小柴胡汤证相比,外则更趋于体表四肢,内则局限于脘腹肝脾。这与日本人相见三郎治疗癫痫病患者,因为均有胸胁苦满和腹直肌拘挛等腹证而应用柴胡桂枝汤取效,可谓殊途同归。4.柴胡桂枝汤的现代药理研究在现代药理作用方面,探讨了柴胡桂枝汤的抗炎作用,抗溃疡作用,抗惊厥作用,脑缺血的保护作用,对自由基的清除作用,免疫功能的增强作用,解热镇痛作用,降压作用,对肝损伤的保护作用等等。虽然说明了一些问题,但基本上是把柴胡桂枝汤当作西药来做药理实验研究的,不能有效指导中医临床。即:有上述药理作用,我们却不能把柴胡桂枝汤用于有上述病理变化的各种疾患。使实验结论与临床应用的联系显得极不对称。5.《伤寒论》对脾胃疾病与柴、桂方剂之间联系的描述《伤寒杂病论》是中医临床辨证论治的奠基之作。症状是中医临床辨证论治的基础。《伤寒论》共条,记载着82种类证,方,93种药。在条中有关消化系统症有条,占54.77%。82种消化系症状记叙次数以下利(94次)、吐(36次)、呃逆(39次)为最多,其它如不能食、腹中痛、不大便等也多次提到。从仲景的临床观察,外感疾病最常引起消化系统反应,所以在记载外感时,也描述了消化系统反应的症状,并提出对消化系统症状处理的方法。书中直接以方名证者只桂枝汤和小柴胡汤两方,在众多的方剂中,应用范围广泛而变化繁多者,当首推桂枝、柴胡两大剂群。桂枝汤“外证得之,解肌和营卫;内证得之,调气化阴阳”。小柴胡汤“少阳枢机之剂,和解表里之总方”。两方运用特广,演变特多,大有执一方而泛应百病之势。检索运用二方的原文,对第3、12、32、33、96、97、、、、、条等条文的症状描述前后互参,可以发现与脾胃相关的症状,如呕逆、喜呕、千呕、下利、不大便、不欲饮食、腹中急痛等,用桂枝汤类方和小柴胡汤类方治疗,呕利得止、腹痛消失、大便得行。诸症形成的内在机制和两方获效的原因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伤寒杂病论》的一个重要特色,是以方证作为证候规范,用以指导辨证和处方。然而研究方证,仅仅找出该方的适应证来是很不够的,还应迸一步从中找出规律,拓展临床应用范围。针对柴胡桂枝汤对胃肠疾患疗效的确定性,可知柴胡桂枝汤治疗胃疾并不是随意而用的,它必定符合中医的基本辨证论治理论,从中医理论上论证柴胡桂枝汤治愈胃疾的机理。二、理论探讨1.升降失常是脾胃疾病的基本病机之一在中医学中,关于脾胃学说,最重要的是脾胃为后天之本和脾胃为气机升降之枢纽两说。特别是临床用药,莫不重视脾胃升降理论的指导意义。脾胃居于中焦,是人体气机升降运动的枢纽。脾胃健运,就能维持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说的“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的正常升降运动。《素问·五脏别论》日“水谷入口,则胃实而肠虚;食下,则肠实而胃虚。”《灵枢·平人绝谷篇》日“胃满则肠虚,肠满则胃虚,更虚更满,故气得上下。”水谷在脾胃消磨下化为精微和糟粕,精微化生气血,营养周身百骸,同时排出糟粕,是谓后天之本。而此种气化都在脾升胃降中得以实现的,故《临证指南医案·脾胃》日“胃司纳食,主乎通降……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类证治裁》亦云:“胃气以下降为顺,脾气以健运为能。”升降有序则脾胃功能正常。升降失常则胃疾乃作,即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说:“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胀。”即是脾之升清与胃之降浊功能不相协调而致病变。“脾胃之病,虚实寒热,宜燥宜润,固当详辨,其于升降二字,尤为紧要”。脾胃升降失常,直接引起中焦不和,而现脘腹痞满胀痛之症,就是因为脾不升清,胃不降浊,中气壅滞不通历致。脾气不升而反下陷,常见神疲肢倦而嗜卧或久泄不止而脱肛;胃气不降而反上逆,常见呕恶嗳气而不思饮食。调理脾胃,抓住升降这个关键,就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调理气机升降是治疗脾胃病的常用方法。呕吐、呃逆莫不以降逆和胃为主,因于寒者温降,因于热者清降,分别选用丁香柿蒂汤、五磨饮子、旋覆代赭汤、橘皮竹茹汤等方化裁,以降逆气,平呕哕。余如平胃散、二陈汤、枳实消痞丸、木香槟榔丸等方,莫不注意调理脾胃的气机升降。因此调理气机升降是治疗脾胃病证的一个重要方面。2.气机升降与出入之间的关系气机升降出入学说是中医学从整体观、恒动观出发,研究人体生理活动、病理变化及其内在规律的学说。《素问·六微旨大论》说:“死生之机,升降而已。…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故器者,生化之字……故无不出入,无不升降。“‘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升降出入共同维持着人体的生理活动,因而影响着疾病的传变发展,指导着临床用药。升与降和出与入都是两个相对的概念,是对事物相互对立的两种运动趋向和属性的概括。升和降的气化运动是相反的,又是相成的。张介宾在《类经》中说:“天无地之升,则不能降,地无天之降,则不能升。”故《素问·六微旨大论》有“气之升降,天地之更用也”,用“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来说明升与降互为因果和相互转化的关系。出与入亦是相反相成的。在病理机转上,或升之病累及降,或出之病累及入,反之亦然。在组方用药上,石寿棠在《医原》中说:“用药治病,开必少佐以阖,阖必少佐以开,升必少佐以降,降必少佐以升……阴阳相须之道,有如此者。”故升降搭配,开阖为伍,不仅必要,而且符合阴阳相反相成之规律。如李东垣之通幽汤佐升麻治便秘噎塞,降中佐升。小青龙汤细辛、干姜、五味子散收合用,出入相伍。共奏佳效。但对于升降与出入之问关系的论述则相对较少。实际上,人体气机升降出入的运动过程,是同步进行的,出入必有升降,升降亦含出入在内。升降与出入是互为条件,不可分割的。对此,周学海在《读医随笔》中有精辟的论述。他说:“窃思《内经》之论阴阳也,不止言升降,而必言出入。升降直而出入横,气不能有升降而无出入,出入废则升降亦必息矣。不论升降,不论出入,是己得一而遗一。…升降者,里气与里气相回旋之道也;出入者,里气与外气相交接之道也。”升降与出入在病理上亦是互相影响,《读医随笔》谓:“内伤之病,多病于升降,以升降主里也,外感之病,多病于出入也……升降之病极,则亦累及出入矣;出入之病极,则亦累及升降矣。”说明升降与出入,关系密切,相互为用。 《伤寒论》太阳病篇:、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外证未去者,柴胡桂枝汤主之。 可发汗病篇:46、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外证未去者。柴胡桂枝汤主之。 发汗后病篇:33、发汗多。亡阳讝语者。不可下。与柴胡桂枝汤和其荣卫。以通津液。后自愈。 《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篇:《外台》柴胡桂枝汤方治心腹卒中痛者。 柴胡桂枝汤方 桂枝(去皮),芍药一两半,黄芩一两半,人参一两半,甘草一两,炙,半夏二合半(洗),生姜一两半(切),大枣六枚(擘),柴胡四两。 上九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仔细揣摩条文,曰伤寒六七日,见病已非初起,初步判断病位可能已不在纯太阳,已向少阳进展,有发热,微恶寒,可见仍有表,支节烦疼,可与太阳证中麻黄证、大青龙、桂枝汤等之身体疼痛相互参考,即亦应是在表之营卫不利,不得温阳筋肉所致。 此处需注意的是,仲景描述疼痛时,十分有层次感,如麻黄证中曰“身疼腰痛,骨节疼痛”,大青龙但曰“身疼痛”,桂枝汤也曰“身疼痛”,但在太阳病下篇中之桂枝附子汤、甘草附子汤中区别就明显了起来。 桂枝附子汤曰“身体疼烦”,甘草附子汤曰“骨节疼烦”,均为风湿所致,但疾病深度不同,桂枝附子汤尚在身体,即在肌肉筋脉层,甘草附子汤已在骨节,即在少阴骨髓层,此可致分析此方时进一步细致讨论。 还可参考少阴病附子汤证“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仲圣以叠词递进之手法,反复强调了此两种层次的疼痛之不同。 可见言身体者,多在太阳,言骨节者,多在少阴,或曰麻黄证中亦有骨节疼痛,何解?其实此即又从另一方面证明六经之标本中气从而联系脏腑经络的正确性,太阳中藏少阴,由膀胱、小肠、心、肾所主(六经标本中气系列之—从标本中气浅论太阳(一)),所以太阳与少阴相表里,如太阳证卫表郁重,可内犯少阴,全因卫出下焦,表郁犯里,直入下焦,膀胱病而及肾,故骨节痛,而桂枝证只身疼而不骨节疼就在情理之中。 又或曰,临床所见,亦有表不郁而骨节痛者,如有的人外感后一边出汗一边骨节痛,此卫表不郁,缘何也骨节痛?此确实亦属常见,其实此类病人即属体质因素,其平素即肾气不足,少阴阳虚,正气不足即亦受邪扰,所以即使卫表未有明显郁闭,亦能影响少阴,就会同时出现表不闭、有汗出、骨节痛的状态。 上述详细解说伤寒论中疼痛之原因,其实是提示学经典需字字研磨,不可轻忽,不想当然,仲圣不惜笔墨区别描述,必有其意,临床见疼痛证者,也需仔细辨证。 再看下文,微呕,乃是柴胡证眼目,据前文对小柴胡证的分析,呕提示邪气内迫三焦水饮而上逆所致,即说明此证确属太阳至少阳之间的状态。 心下支结者,其位首先在心下,知其在中焦,支结,支者撑也、外散也,结者缔也、交织也,即是形容心下抟结不适之状。心下之病位,伤寒多见痞满,柴胡证病位也在胁下,此处心下支结,恰介于太阳、少阳之间,入中焦而病心下,不全至少阳而不病胁下,支结者中焦营卫不得升而抟结也。故而后文续曰“外证未去者”,即是对前文描述的总结及定义。 可发汗病篇条文与前同,再看发汗后病篇,曰“发汗多,亡阳讝语者,不可下”,即汗多亡阳,但津液亦亏,至胃腑实热上扰,此时情况较为特殊,一般发汗过多谵语者,以调胃承气微下即可,但此时仲景名言“亡阳”,下则更伤阳气,故不能下,只能“与柴胡桂枝汤和其荣卫,以通津液,后自愈”,此处已经点明柴胡桂枝汤的作用,即和荣卫,通津液,各司其职,和荣卫者桂枝汤,通津液者小柴胡汤,桂枝汤和荣卫,则能治汗多而敛阳,小柴胡通津液,则能治便硬胃热而谵语,后必自愈。 再看金匮,位于腹满寒疝宿食病篇,曰《外台》中记载本方可治“心腹卒中痛者”,表明本方可治心腹痛,且是卒然起病,故而此种痛应多是与外感有关之心腹痛,此时可参考《伤寒论》条,阳脉涩,阴脉弦之时,法当腹中急痛,先与小建中汤,不差者,小柴胡汤主之。 可见,桂枝类方,柴胡类方本身即是可以治腹痛的,小建中倍用芍药加饴糖而缓急止痛,小柴胡行气通津,畅行三焦而止痛,此条文是卒心腹痛,柴胡桂枝汤乃两方合用,虽无倍芍药但有合用之黄芩,一边温中外达,一边内通三焦,则心腹痛自止。 现再根据上述条文分析,阐述本方剂组成药物作用,前文已将小柴胡中药物详解较清(今天只讲一首经方丨关于小柴胡汤,我是这样理解的(下)),太阴病篇中亦初步解释了桂枝汤(六经标本中气系列之九——从标本中气浅论太阴(二)),先稍将两部分串讲,融合贯通。 ★桂枝:桂枝即本经之牡桂:味辛,温。主上气,咳逆,结气、喉痹、吐吸,利关节,补中益气。久服通神,轻身不老。桂枝伤寒常用,前系列文章已解释较多,辛温外散,病象多在中上,可见其是从中焦领营卫外达,至表而微升营气,外散风邪。桂枝汤中之所以营卫不和其实主要原因是“卫气不和”(53/54条),即“以卫气不共荣气谐和故尔”,故以桂枝升散营气,使营卫之间风气散、营得以外出而接卫而复其调和也。本方中,因兼太阳,且荣卫不和,发热微恶寒,正需桂枝外解也。 ★芍药:味苦平。主邪气腹痛,除血痹,破坚积寒热,疝瘕,止痛,利小便,益气。生川谷及丘陵。本药已多次提及,其味苦而非酸,其向向下,驱邪为主,兼具补性。其色红白相间(即使是白芍,也稍带红晕),而能入营血,其质冷硬,类比金石,禀金行之收敛肃降之能,其止痛、利尿、活血之作用,总归可属阴类,故而与桂枝汤中,是与桂枝共同行营所用,桂枝向外,芍药向内,桂枝行营气,芍药行营血,共同促进营的正常外达而迎接卫,以复营卫和谐之常也。同时,芍药行血而缓急止痛之用,在本方中配合参,共同治疗“支节烦疼”。说到此处还需进一步解释一句,此处用“支节”,而不用“骨节”,可见仲景用字之精也,支节者偏四肢也,骨节者偏骨髓也。 ★黄芩:味苦平。主诸热黄疸,肠澼,泄利,逐水,下血闭,恶创恒蚀,火疡。一名腐肠。生川谷。小柴胡汤已基本解释清楚,向下行而清热,入三焦,行水液,破血结,亦能以里治表(疮疡),总之使三焦得通,营卫得出,津液得下,血瘀得清,治心下,行腹痛。 习惯用党参 ★人参:味甘微寒。主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一名人衔,一名鬼盖。生山谷。本经之参偏微寒,伤寒体系中以其补津液为主,偏补五脏之。但仲景尤其用其补中及津亏,皆因以仲灌溉四傍也。正气足则三焦通,更能发挥中焦的枢转作用,辅助柴芩,以下为上,通营卫,致津液。 ★甘草:味甘平。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解毒。久服轻身延年。甘草一药已多次提及,以火入土,补中最平最缓,故而为仲景最常用之药,可补中则调气机之升降,亦可以补中而扶正气以驱邪。 ★半夏:味辛平。主伤寒,寒热,心下坚,下气,喉咽肿痛,头眩胸张,咳逆肠鸣,止汗。一名地文,一名水玉(已上八字,元本黑字)。生川谷。在前文中已解释较为清楚,半夏仲景最常用之处即是止呕,就是因其散水而降、以辛为通之用。于本方中,即主止呕,行水气,兼行心下支结,全凭其辛也。 ★生姜:气味辛、微温,无毒。久服去臭气,通神明。本药亦多次讲到,辛散微温,横行支展,桂枝汤用之升营气、协助外散,小柴胡用之解中焦之水气,不论有表无表,生姜外散表而内达里,均可使用。 ★大枣:味甘平,主心腹邪气,安中养脾肋十二经,平胃气,通九窍,补少气,少津液,身中不足,大惊,四肢重,和百药。久服轻身长年。大枣作为仲景的另一常用药,补中为最主要作用,即中焦之营卫津液,桂枝汤以其为后援而外达,柴胡汤以其为源头通三焦,泻心汤以其补中而运,当归四逆汤以其补中而行血脉,均以其能补也。 ★柴胡:味苦平。主心腹,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久服,轻身明目益精。一名地熏。在小柴胡汤中,已用很长的篇幅解释,以其苦味向下而治,通三焦,行心腹,(恰对金匮中心腹痛条文),治表亦治里,以内调外,以降为升,使里通则表亦和,柴胡之殊功也,不愧调节三焦之君主之药。 煎服法,与小柴胡汤相同,亦是去滓再煎,可参考前文论述。 综上可知,柴胡桂枝汤仲景不谓太阳少阳合病、并病之原因,应是本方证之机不是太阳少阳均病(并病),亦不是太阳、少阳闭拢向下(合病),而是介于太阳少阳之间、介于腠理毫毛与三焦之间的特殊状态,或是亡阳亦少津液的特殊状态,故而选用柴胡桂枝汤,内通而外达,和营卫,通津液,理三焦,则病自痊矣。 而其与小柴胡汤加减法中去参加桂枝汤之区别,亦可得知也:前方与本方所差之药(用量亦有差异,本方在两证之间,故而郁结较小柴胡较轻),即参、芍也,参、芍,仲景多用之补津液、缓急止痛也,正合本方较前方多出之证——支节烦疼。可见仲景用药,毫厘之间,必有其深意也。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