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她贵为皇后怀上龙子,皇上得知却大怒,

时间:2023-4-20 10:28:42来源:本站原创点击: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入梦

夏暑渐去,秋意缓缓袭来,凉风吹红枫叶,积起一地薄薄秋霜。

凤仪殿内秋景如画,庭内数株红枫烈烈欲焚,与入夜点亮的八角宫灯相互映衬,将庭院照得明澈透亮。

方用过晚膳,皇后就问春竹,“元意他可还在读书?这孩子,从来不知道早些休息。”

春竹端上刚沏好的茶,脸上浮出笑意:“二皇子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这几日正在研习诗作,宫女们刚刚送去点心,他还没空吃呢。”

皇后心疼同时又无比欣慰,虽说元意并非她亲生,早些年因瑄妃的死他还很有敌意,但近年来的关怀备至让他改变很多,甚至从心底里已经将她认作母亲。

而元意又十分好学,相较大皇子元和成日贪玩喜乐,元意对读书表现出过人的天赋。

他三岁识字,日记千百行,过目不忘,如今八岁开口成诗,落笔成文,实乃神童。

皇后也笑,“快去把意儿最爱吃的玫瑰饼拿来,本宫亲自端过去。”

庆祥殿里,元意正挑灯夜读,他着实太认真,都未曾留意到皇后和春竹进来。

皇后在一旁坐下,顺手拿过他写过的课业,边看边点头赞许。

兴许是翻页声吵到元意,他这才看见皇后,连忙起身绕过桌案,对着皇后恭敬地一福,“孩儿见过母后。”

语毕,他又瞧见春竹手上的玫瑰饼,脸上露出喜悦,拿过一块就往嘴里送,“还是母后挂念孩儿,多谢母后。”

皇后笑着道:“天都黑了,你还不早些休息?明日你还得起早上课呢。”

元意吐吐舌,不好意思道:“孩儿一时忘了时辰,这就去洗漱就寝。不过母亲,今晚孩儿想听着您的小曲入睡。”

皇后温柔地点头,待宫人们伺候他洗漱更衣后,春竹适时退出去,元意躺在床上,皇后极细心地帮他把被角掖好,然后握住他的手开始轻唱小曲。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元意很快就睡着了,兴许皇后也太过乏累,她唱着唱着眼皮也不知何时合上,倚靠着床柱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只看见白雾朦胧中从远处走近一个人,那身形,那轮廓,都和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是如此地相似。

她的心开始颤抖起来,想努力看清来人面目,终于他走近了。

当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的脸重叠在一起时,她终于忍不住流着泪喊出声:“宴茴,是你吗?你已经好久不曾出现在我的梦中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来人点点头,面上也是晶莹的泪花,他笑着说:“娘娘,奴才回来了。这一次,奴才再也不走了,奴才会陪着您一辈子。”

皇后是被春竹叫醒的,春竹见屋内没了动静便悄然进来,看见主子竟睡着了,忙轻声唤醒。

皇后醒来时眼角还挂着泪珠,她一把抓住春竹的手激动地说:“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春竹不明白,“主子,谁回来了?”

然而皇后并未回答,只沉浸在喜悦中,“我就知道,总有一日他会回来的。”

2.保胎

入秋,最是菊花开得盛极,各色花苞争妍斗艳,菊香清冽馥郁,制作成香包佩戴在身上是再合适不过。

陌歌早几日前就和皇后约好一同制作香包,然而九夏每每去请都被推脱。

春竹还带话说是主子这几天感染风寒,让贵妃娘娘再等候几日。

陌歌听闻自是要去探望,还让人从宫外寻了几朵雪莲给皇后养补身体。

刚进凤仪宫,就看见一帮宫人将一口未动的膳食从寝殿撤出,可见皇后近日的胃口不佳。

陌歌忙走进去,皇后正在等着她,很明显她的气色不好,脸上布满憔悴。

陌歌很是心疼,快步走过去关切地问:“到底是怎么了?御医可来瞧过?”

皇后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春竹说我是季节更替得了风寒病,服几贴药便好。”

然而陌歌还是不放心,吩咐九夏就要去召御医来,却被春竹拦住。

春竹笑着说:“莫非贵妃娘娘怀疑奴婢的医术不成?奴婢方才才从尚药局取了药过来,主子不过是个小风寒,贵妃娘娘莫担心。”

春竹的医术颇高,听到她这样讲陌歌也就放宽心。

她突然注意到皇后手边正放着一盘山楂蜜饯,印象中皇后是不喜酸的,最爱甜食,不由好奇地问:“你何时爱吃山楂了?”

皇后身子一顿,随即笑着说:“这是给元意吃的,他最近有些挑食,多吃些山楂开胃。”

这时,一个小太监端着汤药从门外进来,恭敬道:“皇后娘娘,您该喝药了!”

皇后把药喝完愈加乏累,陌歌让她去休息,还说晚些再过来看望她。

步入院子,陌歌正巧看见庭院里的宫女们在花园里挖取酒坛,那是皇后开春时节用新鲜桃花瓣酿制的桃花酒,香醇甘冽,皇后尤为喜爱小酌几杯。

一个小宫女同她旁边的说:“皇后娘娘往年最爱桃花酿,怎么今日却命我们将酒坛分发给各宫小主?”

身旁的嘘了声,“主子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知道了吗?”

她们声音虽低,陌歌仍是听见了,走过去问:“皇后娘娘一坛酒都没留?”

小宫女们瞧见是陌歌,恭敬行礼后才点头:“娘娘体恤关切小主们,特意命奴婢们将这些桃花酿分送去各宫,让贵人们都尝尝娘娘的手艺。”

从凤仪宫出来,陌歌就在九夏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九夏快步离去,独剩随行的宫人同她一道回了咸福宫。

不多时,九夏便匆匆回来,只是她神色复杂,将寝殿大门反锁后才步入内室。

她低声道:“主子所料不错,尚药局根本没有皇后娘娘的配药记录,所以那药是从宫外送进来的。”

“奴婢还偷偷让人搞了些药渣,发现那药……是……”

“是什么?”

“回主子,是……是保胎药。”

陌歌先是大惊,随即陷入沉默,久久长叹一声,“她怎么能如此糊涂啊。”

3.重生

当初皇后心仪之人是从小青梅竹马的仆从宴茴,为保护皇后清誉不受人诋毁,宴茴选择了却自己的性命。

宴茴死后,皇后的心门也自此紧闭,别人走不进去,她也不再出来。

她和皇上一直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兄妹之情,尽管同床却和衣共寝。

原以为她不会再动情爱之心,就这样孤寂潦草一辈子,却没想到她腹中竟有了骨肉,皇庭深宫内动了禁忌之情。

这是离经叛道之举,一旦被人发现她就死无葬身之地,更会背负遗臭万年的骂名,整个苏氏也将会于一夕间轰然倒塌。

陌歌想不明白,皇后她年纪虽小可这几年越发稳重,她没道理会糊涂到犯下这种错。

陌歌既担忧又害怕,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护好皇后,这个秘密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为免旁人和她一样从尚药局发现端倪,陌歌连忙命九夏去找魏综,偷偷在记录簿上写清楚皇后用药详情。

之后又让九夏迅速处理掉药渣,确保一切都安稳无恙。

将这些都搞定后,陌歌才领着九夏再次前往凤仪宫,她必须彻底了解清楚真相,才能更好地保护好皇后。

当她问起时,皇后略一愣怔,而后手抚小腹笑着说:“我便晓得瞒不住你,是,我怀孕了。”

陌歌握住她手,微微叹气,“你呀你,怎么会如此糊涂呢,也罢,事已至此,那个男的是谁?”

皇后眼睛立刻一亮,激动地说:“你怎么都猜不到会是谁。我祈求上苍这么些年,等了这么久,终于将他给盼回来了!”

陌歌蹙眉,迟疑问:“该不会是……宴茴?”

皇后点头如捣蒜,“是啊,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此时,春竹已从门外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来,随后将宫门关好,极警惕地守在门口。

小太监恭敬地朝陌歌行礼,而后说:“奴才终于又见到贵妃娘娘了。”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宴茴的样子,尽管模样清秀,但完全就是陌生人。他怎么可能会是宴茴呢?

难道他也是……

“陌歌,阿宴与你一样,虽然模样和从前不同,可内里就是他。”

“所以……他也是重生了?”

“阿宴,你快仔细将过程告诉陌歌,她是过来人,一定最能明白你的感受。”

宴茴开始回忆:“奴才只记得跳入湖中的最后一幕,汹涌的湖水将奴才彻底湮没,而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奴才再次醒来后发现已然过了十年,而且身子也不再是从前的,竟是宫外一个铺子的杂役。

“奴才想方设法入宫却都没成功,好在皇后娘娘竟然找到了奴才。”

陌歌十分讶异地看向皇后,“怎么回事?”

皇后笑着解释:“应是上苍怜佑,两个月前我竟然做梦梦见了阿宴,他告诉我他要回来了,还告诉我他在何处,让我能找到他。

“起初我本不信,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他的言谈举止和仪态神情都和阿宴一模一样,我这才相信,阿宴真的回来了。”

她说得不错,眼前这人的确行为举止都和宴茴极其相似,甚至谈到过去时他都对答如流,几乎没有一点纰漏。

但是陌歌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虽然她自己就是死后重生,本不该对他生出疑虑,可冥冥之中总有一个疑惑困扰着她。

那就是,为什么时隔十年后他才出现?

宴茴忽地扑通跪下,诚恳地祈求陌歌:“贵妃娘娘,奴才知道犯了天大的死罪,就算是再死一千一万次都不够。

“可还是斗胆恳求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奴才怎么死都不要紧,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还没出世就被剥夺生出来的权利。”

望着皇后和他同样渴求的目光,陌歌点点头,“你们放心,这件事绝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4.暴露

尽管宴茴说得毫无纰漏,但陌歌素来谨慎,回去后就命人到他之前的杂货铺详查。

按照掌柜的说法,他在五个月前生了场病,病好后的行为举止都和之前完全不同,简直像变了个人。

最奇怪的是,他总吵着要入宫,还说宫里有人在等他。

因着这些,陌歌暂时消除了对宴茴的怀疑,毕竟他若真是宴茴,她也替皇后开心。

人在一世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并不容易,相恋相守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有可能的话,一定要彼此珍惜,在有限的年岁里好好去爱。

然而欢喜的同时,陌歌还在为皇后的肚子而忧虑。

眼看她的小腹会越来越显,届时一定会暴露,为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就要让她离开皇宫,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生产。

可离宫的理由呢?

陌歌思来想去也拿不出个主意,毕竟皇后离宫事关重大,若非顶顶要的大事根本出不去。

可这顶顶要的大事又是什么呢?

突然她灵光惊现,距离太后的二十年祭日就在下个月。

只要让不觉大师向皇上进言,说是让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嫔去国清寺手抄佛经焚烧满一年,才能为太后积满福德,保佑来世健康长岁。

这个办法甚妙,只要国清寺内安排妥当,皇后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诞下麟儿。

然而还未等到不觉大师入宫,皇后有孕一事竟在隔日传遍各宫。

原来,众妃嫔见近日天色晴好便邀皇后放纸鸢。为免别人起疑,皇后再不能以身子不适为由来拒绝,只得装作没事人一样一道前往御花园。

起初什么事都有,皇后只坐在碎花亭和她们闲聊,喝喝茶,赏赏花,十分惬意。

突然,正高兴着放纸鸢的言贵人脸色惨白,栽头倒下,呼吸困难,她身旁的小宫女大声叫道:“小主这是哮喘发作了!”

眼看言贵人性命危急,传召的御医赶来还有一会儿,春竹忙奔过去,双手对准言贵人的胸口奋力挤压,而后又对着她的嘴吹气,循环反复,终于有点起效。

正当这边在急救,亭子内的皇后不知为何腹痛难忍,正巧御医赶到,自然先替皇后诊脉。

春竹急得连忙松开手,方有好转的言贵人又陷入危急。

小主们让春竹救治言贵人,还要她不能分心,说是皇后娘娘有御医在,一定不会出事。

春竹迫不得已之下只好继续为言贵人施救,内心却暗暗祈祷,怀孕之事千万别被发现。

然而怎么可能呢。

尽管皇后忍着痛坚称自己无事,并死活不让御医碰,可宫人们担心得要命,手忙脚乱地扶好皇后,御医终是搭上脉。

随着御医一声恭喜,皇后无奈地垂下头,再三掩藏的秘密最后还是暴露了。

御医笑着说:“皇后娘娘之所以小腹剧痛,是因为吃了山楂的缘故。皇后娘娘如今有孕在身,今后切莫再食山楂,否则贪多会引起小产。”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一不齐声道贺。

负责茶水的小宫女更是惊得跪倒在地,“皇后娘娘饶命,奴婢本想用山楂泡茶给各位主子们消渴,不想竟险些害得皇后娘娘……奴婢实在该死,还望皇后娘娘责罚。”

责不责罚已不重要,皇后长叹口气,只怕该来的噩梦就要来了。

5.条件

皇后有孕可谓是皇宫大事。

如今宫内都在传,她虽膝下早有二皇子,但到底不是亲生,如今怀了自己的,以后生下必将是东宫之主。

陌歌没工夫理会这些,她现在最顾忌的是皇上。他和皇后从未同房,如今凭空多出了胎儿,只怕他会对皇后生出杀心。

她一整天都战战兢兢,自从消息传开后,皇上便没踏足咸福宫,她让九夏去请陛下来也是无果,她实在按捺不住,最终亲自前往御乾宫。

皇上原本不见她,可到底心软,还是让李喜将她带进来。

但他怒气未减,当得知皇后怀孕时,他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他一直把皇后当成亲妹妹般呵护关心,从未对她有任何限制和苛责,只希望她能在宫中过得开心。

可眼下,她竟违背皇后之德与人苟且,还怀上孽种,若被人发现,不仅是他作为帝王面上无光,还会连累整个皇室都被人耻笑万年。

他什么都可以容忍,却唯独私通不行。

陌歌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棘手,皇上虽对皇后无爱,却总归是皇后的夫君,天下男子都一样,自己可以三妻四妾,妻子却要恪守妇德。

这个世道就是不公平,偏又无可奈何。

她尽量放缓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可是在为皇后的事心烦?”

皇上沉着脸,却反问她,“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打算一直瞒着我吗?那个男的究竟是谁?”

一下这么多问题,她陷入了沉默。

她自是不能讲宴茴重生,这种鬼怪之说荒诞无理,就算说了也没人相信。

她只说皇后过于思念宴茴,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和宴茴性子动作相似之人,皇后一时情迷才走了错路。

她望着他缓缓说:“不论瞒不瞒,陛下终究是知道了。陛下若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吧,是臣妾不让皇后娘娘告诉陛下,也是臣妾有心要瞒着陛下。”

皇上原本怒气十足,但又忍不下心说她,最后只重复着:“你啊你……眼下这可怎么办……”

陌歌随即朝他跪下,声泪俱下,“陛下,臣妾从未求过您什么,这一次臣妾想求您保住皇后腹中的孩儿吧。

“她这一生太苦了,她最爱的人都相继离开,好不容易现在有了新的寄托,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命,您无论如何都不要夺走啊!”

“陌儿你……你快起来说话。”

皇上最见不得她落泪,此刻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得不知所措,连忙将她扶起来,贴心地替她拭泪。

“就算我也帮着隐瞒,但纸总包不住火,这可关系到祖宗江山的传承,何况她怀的毕竟不是龙裔,万一东窗事发,皇室毁于一旦!陌儿,此事马虎不得啊!”

“陛下若真心帮忙,臣妾已有良策。只要让阖宫亲眼看到皇后小产,那这孩子自然就没了。

“到时再将皇后送入皇家寺庙,那她便可平安将孩子生下来。既不会危害江山社稷,也保住了皇后的血脉,臣妾只求陛下能答应。”

皇上闭目沉思,良久,他才睁开眼,“我可以答应,但她这皇后不能再当了。”

“陛下!这怎么可以……”

“陌儿,这是我决定好的,绝无退让!当她走出这一步时就该明白,皇后之位她再无法胜任。

“我可以保住她的孩子,但她也从此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陌儿,你要明白,我是天子,这里容不下污秽!”

陌歌心知这是他的条件,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只好点头,“臣妾明白了。”

皇上捧起她的脸,深情一吻,“陌儿,我终于可以立你为后了。”

6.男伶

去凤仪宫前,陌歌还在担心皇后会为此伤心。

不曾想她反而高兴地抱住她,轻松地说:“这个皇后我早就不想当了,若是能和阿宴长相厮守,我宁愿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她还道:“陌歌,我也替你欢喜,你和皇上终于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皇后欣然同意,接下来就是要为小产做准备,既要让大家相信皇后再失胎儿,还要名正言顺被废去皇后之位,被贬出宫。

然而就在这时,宫中突然传出皇后腹中的孩子不是皇子的流言。

尽管陌歌极力封锁,流言仍是不止,更有不少人开始闲言碎语,说是皇后深宫寂寞,与人暗结珠胎。

如此当头,皇后自然要将宴茴先秘密送出宫,确保别人不会发现他。

春竹领着宴茴出去,却在巷道里碰上言贵人,言贵人立刻与她说了好些话,感谢她救命之恩云云。

怎料言贵人身后的小宫女却忽然盯着宴茴叫道:“这不是出香馆的云溪吗!”

春竹蓦地大惊,下意识地看向宴茴,却见他不断躲闪目光,她内心暗叫不好,主子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果真,巷道里的宫人全都聚拢过来,盯着宴茴指指点点。

那小宫女继续说:“奴婢还未入宫前曾见过出香馆的云溪,还听闻他两个月前被某位夫人买下然后私藏,这怎么会出现在宫里呢?”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

出香馆是京都有名的风月之地,里面盛产美人和男倌人。若是眼前这小太监真是云溪,那皇后岂不是和他……

动作快的宫人早溜去禀告主子,很快消息就传到皇上那里。

皇上正和陌歌在动晚膳,得知后连忙将云溪和皇后传至御乾宫,其他人全部遣散,并禁止一切谣传,否则格杀勿论。

皇后一直紧紧盯着云溪,她始终不相信眼前的人会欺骗自己。

然而当他开口时,万念俱灰的凉意从心底弥漫开来,她几欲要跌倒,任凭牙齿在唇上咬出剧烈痛意才勉强将身子撑住。

云溪看见陛下,扑通就跪倒在地,一个劲求饶:“皇上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是皇后娘娘她瞧中小的然后命人将小的带进来。

“小的身份低微怎敢不从,于是便一直装作成凤仪宫的小太监和皇后娘娘暗中……”

李喜派去的人很快回来,并带来出香馆的老鸨,证实此人的确是云溪。老鸨也说两月前有人出高价给云溪赎身,那人身份隐秘,出手却极是阔绰。

陌歌气得眼冒怒火,然而愤恨同时又责怪自己没有再深入调查,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想来那个杂货铺和他是一伙,为的就是让她不去怀疑云溪的身份。

尽管机会渺茫,但总归要试。

她让九夏去将杂货铺的人带来,然而人去楼空,附近的邻人说那间铺子几天前就关门歇业,甚是奇怪。

这下,没了人证,光凭云溪这张嘴坐实了皇后为贪恋美色而将他强抢进宫。

皇上原本不清楚和皇后私通的是谁,他只以为是个身份清白的,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个男伶。

他神色难看,不禁看向陌歌,他不懂为何陌儿不曾和他说明白。

可陌歌却直摇头,眼中的恳切分明在告诉他,这并非事实。他有些犹疑,难道其中还有误会?

他问皇后:“你可有何要说的?”

皇后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她早就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

她只仓皇地站在那里,想要逃却逃不掉,眼看着自己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心上就像是插满了刀子,她想上前狠狠揪住云溪的衣襟问他是为什么,可是脚步怎么都挪不动。

她只是在心底自嘲,从头到尾她就是个傻子,别人说什么,她都信。

她看向云溪,但他却不敢看她,甚至眼神在慌乱躲闪。

呵呵,她在心底冷笑,这就是她心甘情愿为之献出身体并为他离经叛道的男人,她真是瞎了眼。

然而这一切怪不了别人,是她被谎言蒙蔽看不清真相,是她傻愣愣地被别人牵着走。

她自以为重获一次真爱,其实只是一场欺骗,一个别人利用和扳倒她的手段。

是她自作自受,她哪里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根本只是一个所有人口中的不耻荡妇。

她原以为上苍怜她,毕竟她等了这么久,等得心都死了,等得全身都麻木了,终于等到了他。

可到头来,云溪不是宴茴,她的宴茴根本回不来了。

那一刻,她想,她对宴茴的等待,终于是死在了一场又一场的绝望里。

或许,她真的等不下去了,她太累了。

最后,她凄然一笑,摇摇头,而后郑重朝皇上跪下,“罪妇咎由自取,死不足惜,请皇上下旨吧。”

陌歌大喊:“陛下不可!皇后娘娘是遭人陷害,一定要明察啊!”

可皇后无所谓地笑,“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7.诛心

皇上到底没有直接定罪,他让陌歌将所有事解释清楚。

陌歌不得已,这才将皇后做梦误以为云溪就是宴茴一事告诉他,还说皇后一定是落入别人的圈套,否则云溪怎么会学宴茴如此相像,甚至知晓从前的种种。

皇上立刻命人调查,并严禁宫中有人乱嚼舌根,散播谣言。至于云溪,他被关入天牢,任何人不得见面。

陌歌扶着皇后回到凤仪宫,快到寝殿门口时,皇后挣脱她手独自进入寝殿,然后关好门。

春竹忙要跟进去,陌歌适时叫住她,“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她现在不会想看见任何人的。”

果然,不多时,她们就听见皇后在大笑。

那笑声如此绝望痛苦,如此撕心裂肺,陌歌只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听着那笑声一点点转至号哭。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

于是她只能静静地听着,她想,她的皇后该是有多难过,该是有多绝望,心底该是有多疼。

她将指甲戳入肉里,然而钻心的痛意却不及皇后一分。

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皇后就不会遭遇这种痛楚,她仍旧可以天真烂漫地快乐一辈子。

陌歌在内心发誓,她一定要找到幕后黑手,她要那个人受尽万千折磨,她要那个人为此付出代价,她要那个人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她便等不及要去天牢审问云溪,她嘱咐春竹照看好皇后,她和九夏匆匆赶往天牢。

然而还未进去,就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死了!”

她右眼皮狂跳不止,只希望云溪好好的,可见到云溪时却已经是一个死人。狱卒说,他早在舌下藏毒,应是知道必死才服毒自尽。

他这一死,背后之人就再也找不到。陌歌愤懑地闭上眼,她又来迟一步,若是早来一些,她就能帮上皇后。

她再次陷入自责,悔恨和懊恼充盈着整个脑海。

九夏既心疼又无奈,安慰道:“主子别灰心,我们还有言贵人这条线索。每一次都是她在其中推波助澜,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说得不错,没了云溪还有言贵人,她两次都在无意间让皇后成为众矢之的,一次有可能是巧合,但两次一定有问题。

是以,陌歌又匆匆赶到琼花苑,不等言贵人施完礼就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何要害皇后娘娘?说!是不是你找来的云溪欺骗她!”

言贵人只作委屈:“贵妃娘娘,妾身不明白这话何意?那云溪妾身根本不认识,莫非是因为那小宫女的话?

“她说了不该说的,妾身已经命人将她乱棍打死了,要不是她,皇后娘娘和那云溪又怎会被人发现……”

说到这里,她跪下哭诉,“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管教好奴婢,请贵妃娘娘重罚!”她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承认。

陌歌早就没耐心,完全不理会她的话,“本宫知道就是你!你等着,本宫一定会让你认罪!”

从琼花苑出来后,陌歌又回到凤仪宫,她心里牵挂着皇后。

不过皇后似乎心情平缓了很多,不但开门相见,还淡笑着说:“你放心,方才我想开了一些,我已经没事了。”

虽然明知她在强撑,但陌歌还是给予肯定,“那就好,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扛过去。”

皇后扬了抹极惨淡的笑,“我明白。”

8.自焚

一整晚,陌歌都翻来覆去睡不着,既担心皇后的心态,又在想如何让言贵人认罪,她装着满腔心事难以入眠,还时不时发出叹息声。

皇上从身后抱住她,将脸贴在发丝间,柔声说:“皇后一事你也别太烦心,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成为笑柄。至于她腹中孩子,我也会确保安全。”

陌歌转过身,盯着他的眼问:“你当真会让她生下来?”

皇上轻抚着她的脸,点点头,“一切就按照你之前说的,让皇后出宫把孩子生下。”

他们正说着,外面守夜的小宫女突然急促地敲打门扇,就听她哭着说:“皇上,贵妃娘娘,凤仪宫走水了!皇后娘娘她……还没出来……”

似是一道惊雷响彻脑海,陌歌一时愣在那里,许久才反应过来起床披衣,李喜忙进来伺候皇上穿衣,而后一行人火急火燎往凤仪宫而去。

火是从里面燃起的,宫人发现时内室已是熊熊大火。

不消多久,凤仪殿火光冲天,焦炭味弥漫着整座皇宫,水龙队手忙脚乱地提桶洒水,侍卫们则往内冲随时准备救人。

可火势迅猛,根本进去不了几步,教人望而生畏。

春竹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她想冲进去救主子却被几个宫女们抱住,她发了疯似地要冲出阻拦却是徒劳,只能撕心裂肺地吼叫。

陌歌赶来,她大声问:“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呢?”

然而宫人们只摇头,面色凝重,一个侍卫颤着声说:“贵妃娘娘,火势实在凶猛,皇后娘娘她……兴许早已经……”

陌歌瞪着眼打断他,“不会的!不会的!来人,你们一定要救出皇后娘娘!一定要!”

就在这时,随着顶梁柱轰然倒塌,整个寝殿都倒在火势中,大火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蛇将一切都吞没湮灭。

陌歌眼睁睁地瞧着,突然间就像是失去所有信念般,措不及防地瘫倒在地。

皇上抱住她,想奋力给予她安慰和暖意,然而也明白,怀中人的心已停留在大火吞没一切的那刻,跟随着那场大火渐渐冷却。

陌歌脑海里只一片死寂,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她闭着眼,任凭眼泪覆满整个脸颊,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皇后离开她后会怎样,她总认为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她一定能保护好皇后。

她们风风雨雨相伴这么多年,什么困难都一起熬过来,还有什么会怕呢。

可真当这一天来临时,她措手不及,她胆战心惊,她害怕地就像失去了全世界。

她还记得皇后初入宫时还是稚嫩的小丫头,拉着她的手说:“陌歌,从今往后,我们就要一辈子在皇宫了,我们一定会相亲相爱,永远不分离。你说,好不好?”

永远不分离,你说好不好?

她在心底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哭得声嘶力竭,万骨成灰。

她最珍爱最想呵护的姑娘终于离她远去,山高水远,阴阳两隔,再也不相见。

皇上紧紧抱住她,用几乎祈求的语气劝她,“陌儿,你还有我,我不要你这样。或许只有解脱痛苦,才是皇后最想要的。”

是啊,她是有多愚蠢才会放心留下皇后一个人,皇后明明那么痛苦,明明是在假装,她却任由自己看不见,还要皇后扛过去。

皇后这一生已经太多痛苦,她的家人、她的爱人、她的真心,一个一个都离开她,她对这世间已经没了任何眷恋。她根本,支撑不下去了。

陌歌死死咬着唇,她想,在决定那一刻,皇后是有多绝望才会点燃寝宫,又该是有多痛苦才必须要以死亡回归终结。

所有积累的情绪如火山在瞬间迸发,陌歌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言贵人,我要你为皇后陪葬!

9.服丧

皇后薨逝,阖宫服丧,整座皇后一夜间变成大雪茫茫般白色,悲怆而清冷。

陌歌陷入悲恸郁郁寡欢,满脸病色,皇上只得遣了英贵妃主持皇后丧事,并对外改口说是天干物燥引发的大火。

至于皇后腹中的孩子,御医只说是误诊,不过是气血攻心引起的假孕现象。

皇上还再三强调皇后名德皓贞,轨度端和,谁若在背后议论皇后,即刻处斩!

一夜间,关于皇后的所有流言都随着那场大火消失殆尽,无人不替年轻的皇后就这样死去而叹息。

因凤仪殿烧毁,丧事改在坤宁宫,后宫妃嫔都要服丧守夜,为死去的皇后烧经祈福。众妃嫔面上悲戚,一律跪着,最前面的是陌歌和英贵妃。

大家轮流给先后上香,陌歌手持香束久久停在那里,泪水再一次收不住。好几次她都快倒下去,幸好是英贵妃扶住她。

英贵妃叹声,“我知晓你与先后感情甚好,可你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先后在天上看着也会难受。”

陌歌听后更要流泪,英贵妃抱住她一味安抚,“快别哭了,我扶你过去歇着。”

小主们依次上香,轮到言贵人时,她手中三根香却怎么也点不着,众人全都看着她,她越点不着越心慌,最后便让侍女重新拿了三根香。

奇怪的是,另外三根香也是点不着。

大家开始低声议论,莫非她和先后的死有关?否则单单是她的香点不着?

言贵人又急又气,慌乱中又不小心将香束折断,只得重新再换三根。

这次她索性让侍女将香点燃再递给自己,看着香烟袅袅,她这才放心地接过,正当她手执香束拜祭时,香火竟再一次熄灭。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向来有这样的说法,祭香者若点香不着或突然熄灭都是不详警示,要么祭香者害了死者,要么就是祭香者和死者之间有仇怨。

但不论哪个,言贵人都和皇后的死有联系。

众小主们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她,之前有皇后不贞的流言传出,她们还信以为真。

但现在想来,皇后一向是后宫众人的典范,贤良淑敏,以身作则,根本不可能做出与人私通之事,定然是有人对其构陷,想要败坏她的名声。

元意忽地冲进来,指着言贵人大叫:“是不是你害死我的母后!是不是你!”

言贵人早吓得魂不附体,只呆呆地摇头:“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大殿四周的白绫突然胡乱飞舞飘动,哗哗声如同海浪在扑打暗礁,可众人却完全没察觉有任何风吹过,直令人头皮发麻。

而后,空气中又激起阵阵寒意,冻得人直哆嗦。

正当大家细思极恐时,摆在最中央的先后灵柩发出砰砰砰的异响,而后颤动不停,似是在控诉又像是死不瞑目地呐喊。

几个害怕的小主们已抱作一团,俱是吓傻般地盯着灵柩。先后早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故只取了些许骨灰装坛,然后放在灵柩中替代遗体。

所以里面除了骨灰什么都没有,灵柩为何会颤动不止呢?

元意再次直指言贵人,“若不是你,母后的灵柩为何会异动!”

言贵人几欲崩溃,但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巨响,方才还盖得好好的灵柩轰地一声被掀开,棺盖不偏不倚恰巧掉落在言贵人的脚边,吓得她一屁股栽倒在地。

其他人更是吓得惊魂失魄,大喊来人,宫人们全都冲进来,却不知怎么回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先后当真是含冤而终?”

“快看,灵柩内有血字!”

大家全部望过去,只看见骨灰坛旁边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一笔一划写字,最后停下后竟是一个“言”字。

“是她!果然是她害的先后!”

“对,一定是她!一定是先后显灵给我们提示!”

眼看所有人都在骂自己是凶手,既害怕又无助的言贵人再也坚持不住,最终跪在灵柩前,哭着说:“是,皇后娘娘是我害的!是我对不住她!”

陌歌双拳旋即握紧,死死盯着她,“快!将她押去见皇上!”

天子怒目而视,言贵人跪在地上将一切都承认。

是她找到云溪并要挟他让他学会宴茴的举止,然后编出一套谎话哄骗皇后,勾引皇后。

也是她提前让人在茶水中加了山楂,然后在御花园故意装病让春竹离开,好让御医在众人面前说出皇后怀有身孕。

她还派人一直暗中盯着凤仪宫,当云溪离开时适时出现,让宫女说出云溪的身份,致使阖宫人都知道皇后的不堪。

言贵人身子抖得如筛糠,不住求饶,“妾身知道错了,妾身对不住皇后娘娘,皇上饶命啊!”

陌歌不理她,继续问:“关于宴茴一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这个妾身根本不认识,妾身是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写好了一切,只问妾身做不做,妾身一时迷了心智这才做出错事。”

“信在哪里?”

“妾身一直好好地藏在妆奁盒中,就怕哪一日查到妾身。这一切都是别人谋划的,妾身只是行动而已。求皇上饶命啊!”

李喜将密信取来,陌歌仔细看了。的确如她所说,信中交代了所有细节,包括去宫外找个男伶模仿宴茴,甚至推测出皇后会怀孕。

看来凶手另有其人,言贵人只是一枚棋子。

皇上震怒不已,“皇后一向不曾与人结怨,你为何要害她!”

陌歌替她做出回答,“她是受人胁迫了,信纸上面有一层压痕,可见随信一起的还有一样东西,而那东西正用来要挟她。”

皇上再次恼怒地望着言贵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言贵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哆哆嗦嗦地回答:“妾身……妾身曾不小心打死个宫女,原以为没有人发现的,可她……她的银簪却出现在信中,妾身没办法,这才……这才……”

皇上气得一脚踢过去,“简直是荒唐!来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10.手段

从御乾宫出来,陌歌一直在思索幕后主使是谁,她本以为让言贵人认罪一切就结束了,没想到事情远不是这样简单。

真正的凶手,到底和皇后有着什么仇恨?

九夏不想看到主子再次悲懑,鼓励道:“奴婢相信主子一定会为皇后娘娘报仇,主子智慧天下无二,轻轻松松就让言贵人认了罪,幕后真凶不出几日也会现行!”

是了,坤宁宫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陌歌使了些手段罢了。

之所以大殿里的白绫忽然飘飞不止,哗哗作响,只不过是在挂上去前就用一条长线串联在一起,只要趁人不备拉动线绳,所有白绫便能无风飞舞,造成阴风作祟的假象。

而言贵人点不着香束,只因为她拿的是长期放置在阴暗潮湿里的香,不论是谁都点不着。

而宫女点着香后递给她却灭掉,也是因为那束香是特制的。

陌歌早让人专门制作了一种香,香束看上去并无差别,只是除两端外中间掺杂了许多石灰粉,明火遇到石灰粉就会立即熄灭,更加能让众人相信,先后根本不接受言贵人的祭拜。

至于灵柩突然间异动不止,并且棺盖会掉落在言贵人的脚边,则是因为那灵柩也有机关。

中间有块隔板,底下早就藏着一个武功高手,关键时刻晃动灵柩,让众人以为是先后发难,要言贵人以命偿还。

而棺内出现血字,则是隔板有一小块是特制木板,薄如蝉翼,陌歌曾命人多次试验,在背面湛墨写字同时会透过另一面。

是以底下藏着的人写下“言”字,众人误以为是先后显灵,只为指认真凶。

然而做这么多竟是白费功夫,言贵人不过是个出头鸟,真正的凶手还藏在身后。

陌歌忽然意识到什么,急着道:“快去找春竹来,我有事要问她。”

春竹很快来了,她眼睛肿得像颗核桃,明显方才又哭过,她抽噎道:“娘娘要问什么只管说,只要能为主子报仇,奴婢就算是死都愿意。”

陌歌见她这样,禁不住再次掉泪,许久她才斩钉截铁地说:“春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枉死,不论是谁,我都会让她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而后,陌歌要她细细回忆皇后梦见宴茴那晚的场景,可春竹却摇头。

只因那时她正守在殿外,就连主子何时睡着的都不清楚,要不是喊了几声没动静,她就会一直在外面等候。

春竹忽地蹙起眉,“不过话说回来,主子那晚并不乏累,怎么就会睡着了呢?难道……主子是被人……”

陌歌点头,“是不是,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11.试探

这几天,最是伤心难过的除了她们,另一个人就是元意。

他虽非先后亲生,却不舍这么多年的哺育之恩,接连几晚都跪在先后灵柩前,哭得肝肠寸断。

陌歌不忍心见他如此,又可怜他现在无人照料,便主动求皇上将元意接到咸福宫住下。既方便对他照顾,他与元和又挨得更近,上学玩耍都能在一起。

她抚摸着元意的头,柔和道:“皇后娘娘虽然不在了,可本宫会接替她代为照顾你,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都可对本宫提。”

元意乖巧懂事,恭敬地跪在地上,“元意感恩宸娘娘的关心照料,愿宸娘娘福寿延绵,凤体安康!”

这时,春竹将一封信掏出来,这是她在枕头下发现的,原来主子早就提前写了临别信,信封上署名是元意,应是主子想对元意最后交代的话。

元意甚为惊讶,不可置信地接过信,颤抖着将信展开。

信里面字字句句写满了先后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外,更多的是余生无法继续照顾他的愧疚和自责。

他看着,眼泪又汹涌而出,泣不成声。

入夜,陌歌怕他睡得不习惯,便让春竹去伺候。

元意仍旧是红肿着眼,不断地问春竹,“母后她……当真不在了吗?”

春竹抱住他,轻轻地拍打他背,然而自己眼眶也很快湿润:“二皇子向来稳重,快别难过了。今后主子不在,奴婢会好好照料您。

“主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二皇子健康长大,您要是整日不开心,主子在天上也不会心安的。”

春竹又安抚了好一阵,元意才好不容易睡过去,帮他掖好被角后,她才退出门。

元意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他总是挂着泪,而后他竟然梦见了娘亲,死去多年的瑄妃。

瑄妃在一片白雾朦胧中亦幻亦真,看得并不真切,可他却清晰地瞧见了她脸上的怨恨。

她极是愤怒地说:“到底谁才是你母亲?她是杀害你娘亲的凶手,你竟还为她掉泪!”

元意很委屈,连忙解释,“娘亲,母后她照顾了我多年,她对我是真的很好。娘亲,以前您和她的恩怨已经过去了,儿子不想再纠结计较下去了!”

瑄妃气得大喊:“你这个不孝子,亏我一直记挂着你!我还以为是你谋害她要为我报仇,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元意低下头,含着泪,“娘亲,是我对不住您!儿子知道会惹您生气,可儿子还是想为母后找出真凶,儿子不想看见她含恨而死!”

“你!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瑄妃震怒不已,而后消失不见。

“娘亲!娘亲!”元意拼命地叫喊着,然而梦中人早就没影,他在不断地叫喊呓语声中,再次昏睡过去。

就在这时,房间中竟出现三个人影。

九夏将火炉中的袅袅余烟盖灭,春竹则扯下瑄妃的人皮假面,对一旁的陌歌说道:“奴婢就说二皇子是不会伤害主子的,真凶一定另有其人。”

陌歌望着熟睡的元意,点点头,“既是排除了他,那真凶就在凤仪宫的一众宫人当中,明日赶早审问。”

12.报仇

子时,夜色只如浓墨一般的稠密,天上不见一颗星子,唯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

暗夜中,忽然有一道人影翻墙而出,脚步急促地一路往巷道走去,很快穿过御花园,在树影交错中失去了轮廓,消渐为无形。

这时,几声猫叫响彻在辛者库宫人房里,熟睡中的太监小桃子立即惊醒,快速穿衣走入密林中。

假山旁早有一人在那等待,他方要开口,一根长绳已勒在他脖颈处,那人旋即用力握紧,小桃子拼命挣扎,然而越是挣扎脖子被勒得更紧。

就在他快要窒息时,一众明火突然将他们照亮,竟然是皇上和宸贵妃。

李喜将手中的宫灯照亮那人,大吃一惊,“二皇子!”

陌歌冷笑,“果然是你!你小小年纪竟如此狠心毒辣,简直是为皇室蒙羞!”

元意松开绳子,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你们怎么来了!明明你们已经不怀疑我了,又怎么会跟踪我!”

到底还是十岁的孩子,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春竹最为冲动,劈头盖脸就问:“主子对您那么好,您为何要伤害她?”

元意没回答,只问陌歌:“到底是如何怀疑上我的?”

陌歌看着他,相比元和,元意的确天资敏人,甚至胜过许多大人。见过他的太傅们都夸不绝口,赞叹他是难得的奇才。

他若真心学习文韬武略,定能挑起国之大业。

然而可惜就可惜在,他心思不正,白白将一番才智花费在报仇上,教人叹息。

之所以会怀疑他,只因为皇后那个梦着实太怪。

既然宴茴是假,那托梦也必然是人为,皇后定然是吸入迷烟,而后有人演了一出戏给她看,让她误以为是在梦中,殊不知一切都是假的。

托梦发生在凤仪宫,又出现在元意的屋中,自然首先怀疑他。

尽管他只是孩子,可他机敏不似常人,有心谋害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她派人在元意屋中仔细寻找,果然发现床榻下有一瓶药,还在墙壁暗格中发现瑄妃的灵牌和尚未烧尽的纸钱。

只凭这两样,根本不足以指认他就是幕后真凶,于是陌歌让他搬来咸福宫,就是要将他引蛇出洞。

当初元意使了一招上屋抽梯,将皇后骗得团团转,陌歌也依葫芦画瓢,让春竹假扮瑄妃,借此来套出他的话。不曾想竟被他识破,完全没有上当。

陌歌说到这里,元意有些嘲讽地笑道:“宸娘娘也不过如此,当我喝春竹递给我的茶水时,只一口我便喝出那迷药的味道,所以我早就将茶水吐了。

“我也一直看着你们演戏,你们可真是愚笨,还以为骗的是我,却不知是我骗的你们,哈哈哈!”

陌歌也笑,“若真这样,我们又如何抓住你要嫁祸于人而灭口呢?”

元意立刻停住笑,好奇地问:“是啊,你到底是如何发现不对的?”

“原因很简单,”陌歌轻笑了声,“因为那茶水中根本没有药,自始至终我都知道你在配合我们演戏!”

“你说什么!你……你是故意诈我的?我若是今晚不出来,你们根本就拿我没办法?”

是了,要想引出元意,单单以牙还牙是行不通的,他那么聪敏,不可能察觉不出陌歌将他困在咸福宫的目的。

所以最有效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以假乱真。

春竹找来一味药,味道闻起来和元意用的迷药味道相似,那药本是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将人迷得晕晕乎乎。

但春竹将药换了,所以不管元意喝不喝,他都不可能意识不清醒。

当春竹假扮瑄妃时,若元意是无辜,必定会惊慌失措。

可他表现得很是淡定,甚至对答如流,一看就知他是在故意演戏,要陌歌以为他和皇后之死无关。

是以,陌歌就故意要他听见她们对他不再怀疑,并故意透露明早会审问凤仪宫宫人。

待她们出门后,元意便翻墙去找小桃子,妄图将他害死并借机嫁祸,彻底洗去嫌疑。

陌歌又说:“小桃子服侍你多年,可你为了脱身就要杀他,你还有没有良心!”

元意恶狠狠地盯着她,“呵,良心?从我娘亲被你们害死后,我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报仇。我知道我没办法去动你,可我却能对付皇后。

“是,一切都是我谋划的,也是我写了匿名信去指示言贵人,你们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早就做好准备去见娘亲了!”

皇上气得不行,“真是反了天了!你个逆子,皇后将你当作自己的儿子,可你却欲置她死地而后快,你就和你那个娘亲一样,心肠歹毒,死不足惜!”

这话彻底激怒元意,他发了疯般地大吼:“你没资格提起娘亲,是你让她伤心,是你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是你害死了她!

“我恨你们每个人,你们害死了娘亲!”

皇上闭起眼,含恨道:“朕真的后悔将你养在皇后膝下。”

陌歌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她本以为是后宫纷争导致皇后自焚,没想到最后竟是元意。

瑄妃从前和她是宿敌,两人争斗多年,最终败死在她手下,对瑄妃,她是不原谅的,可对元意,她有些不忍。

说到底,他只是个思念娘亲的孩子,在他所有认知里,替母报仇是最正义最伟大的事,他并没有错。

可皇后又的确是因他而死,这让陌歌陷入了纠结。

春竹又开口,“其实主子并不怪你,她从前就说过,你若报仇随时都可以,只要你足够强大。既然你已经够强,相信主子在天有灵也会为你高兴的。

“我看过那封信,信上的每一句都是主子对你的关爱,如果她在,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你骗人!”元意大叫道,“那封信是你让人模仿以此来骗我去咸福宫的,根本就不是她写的!”

“主子从小教你习字,模不模仿你只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是你自己不承认罢了!

“你一直在骗自己不爱她,可你骗不了我的,这么多年,你明明早就将她当作母亲,只是你的心一直在摇摆不定,你觉得那样会对不住你娘亲,所以你就欺骗自己、麻痹自己。

“可是二皇子,爱一旦在心底扎了根,就拔除不掉的啊!”

这些话就像是当头一棒,打得他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他一下子哭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到干涸。

最后,他抽噎道:“她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反正我也要死了,就让我去地府给她赔罪吧!”

春竹连忙跪下,求皇上,“奴婢求陛下饶他一命,虽然他罪孽深重,但要是主子还在,一定也会求陛下饶恕他,看在主子的面上,还请陛下答应。”

陌歌叹口气,也说:“陛下,我同意春竹的话,若皇后娘娘还在,一定不忍心见他去死,何况他只是孩子,总得给一次机会。”

皇上沉吟片刻,终是点头,“饶命可以,但是他不能再留在皇宫,将他送去南边吧。”

陌歌最后看了眼元意,说了句,“你只记住,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别对不住先后的期望。”

13.最好

整件事就在黑夜中彻底了结,先后的灵柩也即将葬入皇陵。陌歌点燃三炷香,对着先后的灵牌最后拜了拜,而后插入香炉中。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再抬头时会出现那张娇小可爱的笑脸。

然而什么都没有,唯独只有一眼望过去的苍白,孤身一人,享尽清冷,望断芳菲路。

春竹从门外进来,陌歌连忙揩干泪,转过身见她身上背着行囊,不由问:“你要走了?”

“是,奴婢已得到陛下准许,等会就出宫了。”

“这样也好,皇后不在了,你再留下只会徒增伤感。身上的盘缠够不够,我让九夏再去给你准备些。”她说着,眼泪却又不争气地往下淌。

春竹摇头,将她脸上的泪抹去,笑着说:“奴婢来还有一件事,是想让您见一个人。”

陌歌方要问是谁,就见春竹退出去并把大门关好,大殿瞬间变得昏暗。

这时从角落里走出一个人,陌歌死死捂住唇,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面前,然后说:“陌歌,我来了。”

“你……你……”陌歌语调慢慢变低,眼中含了泪水,“我以为你已经……”

陌歌顿了顿,终于高兴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死去的先后。

她一把抱住陌歌,心疼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当我得知你有多难过时我内疚得真想死去,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回来了。”

原来那一晚皇后的确想自戕,可就在动手时李喜出现了。

他受圣命一直盯着凤仪宫,就怕皇后会做傻事,结果真如他所料。他冲进去及时制止皇后,可皇后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怎么都不肯放手。

“那时,我真的只想一死了之,不想再继续活在这个世间。

“是李喜苦苦哀求,他说我腹中的孩子何其无辜,他还说我不尽责,多少人想要怀孕都得不到,我却不给这个孩子生出来的希望。是他点醒了我,我必须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但我不能再已皇后的身份活下去,所以我才放了一把火将凤仪宫烧个精光,也烧去我所有的羁绊。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皇后,而是一个普通妇人,好好带大我的孩子。”

陌歌委屈地说:“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皇后笑了,“是皇上不让我说的,他说只有让你悲伤欲绝才会找出真凶,果然你找出了。我看得出,皇上比我更了解更懂你,我相信有他在,我一定可以走得放心。”

陌歌仍是不舍,可也明白,只有离开才是对皇后最好的结果。

“你选了落脚地一定要给我寄信,我要知晓你和小侄子过得如何。”

“好,一言为定!陌歌,你也一定要幸福!”

陌歌看着皇后和春竹走出去,一点一点消失于尽头,她的心情突然间是说不出的明媚和喜悦。

只要是她所爱的人得到幸福,她所拼劲努力的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14.清晰

这时,九夏从外面进来,她打量了四周确认没人才说:“奴婢刚去送了二皇子,他还说了一些话,务必让奴婢转告主子。

“他说,他根本不知晓皇后和宴茴的过去,一切都是有人指引,同样是写的匿名信。

“尽管他不知道那人有什么目的,但可以猜到的是,那人想要皇后永远不在了。”

关于这点,陌歌其实也早有想法,元意尚小根本不清楚皇后的过去,除非是还有人在背后。

就好像之前的事,每一次真相后面都会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那人到底要做什么?

九夏又凑到陌歌耳边,“二皇子最后还说,要想找到那人其实不难,只有一点:皇后若是不在了,谁获利最大呢?”

陌歌身子一僵,下意识明白了什么。

元意作为旁观者说得不错,皇后之位若空悬,最有机会成为新后的只有自己和英贵妃,难道真的是她?

怎么会是她呢?

当初英贵妃与她确实不对付,但后来结盟共同对付淑妃,这些年来相处下来也有了不少情谊。

她唤英贵妃一声姐姐,也是真心待她,难道她又是一番真心被人利用?

九夏继续说:“主子可记得言贵人提及的银簪,奴婢后来去仔细找过都不曾找到,好像银簪从来未出现过般,向来应该是被人偷偷拿走了。”

陌歌不明白,“要这簪子作何用?莫非这簪子……”

九夏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怀疑,好在二皇子机智,他拿到银簪时就偷偷刮了些银粉下来,方才交给奴婢后,奴婢找了专人查验,发现那银粉根本不是寻常人用得起的。

“也就是说那簪子根本不是什么被打死的宫女的,而是有人故意打了一模一样的去威胁言贵人!”

原来如此,言贵人曾打死宫女是真,但幕后人根本找不到宫女的簪子,便重新打了一支以此要挟,可怜言贵人没有辨识清楚就被人当作棋子。

“奴婢又命人找了京中所有银匠,很快就找到了是谁打的银簪,主子可要猜猜?”

“英贵妃的人?”

“主子又说对了,正是她的宫女彩夏!只可惜我们没有簪子,否则就能指证她!奴婢知晓是她们后,又将过去种种疑点和她们做对比,发现所有事情都和她有关!”

当听完这句话后,陌歌旋即紧握成拳,一阵凉意从脚底漫出来。

这几年她苦苦寻找这个身后之人,却没想到竟然就在自己身边,她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英贵妃。

英贵妃每次都用善良无辜的脸面作完美伪装,陌歌每一次都被她欺骗过去,她可真是好手段。

一想到自己在乎的人全都死在她手上,陌歌恨不得冲过去就要将她千刀万剐。

茯苓和梅心,她们明明还是如花般的年纪,可还没盛开绽放就永远凋零,她们是陌歌心底最沉重的痛,她曾发誓一定要用凶手的血来祭奠她们的怨魂。

她冷凝了寒意,一字一句道:“英贵妃,从今日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一定会好好算清楚我们之间的每一笔账!”

不多时,后宫妃嫔依次来到坤宁宫作最后道别。

英贵妃瞧见陌歌眼睛仍有些许泪珠,便贴心地用锦帕替她擦拭,柔声说:“斯人已逝,妹妹一定要想开些,否则皇上会心疼的。”

陌歌哭得越厉害:“姐姐,为何这世间如此不公平?

“善良的人被无辜害死,可凶手却还在洋洋得意地活着,我真巴不得他们不得好死,子子孙孙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世代为娼,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英贵妃神色一顿,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低声道:“妹妹这话可千万别让人听见,否则会出大事的。”

陌歌望着她,点点头:“谢姐姐提醒,是我糊涂了。好,我以后绝不再说了。”

毕竟该说的都说了,该听的人也都听见了。

英贵妃啊英贵妃,我保证这一定会是你此生最终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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