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证特色 一、辨病论治与“通治方” (一)辨病论治 从医学发展的观点分析,“辨病论治”当早于“辨证论治”,因为医者对疾病的认识是逐步深 入的,深入到一定阶段,又希望能得到删繁就简的证治规律,从治疗学的观点,就是寻求更切合 病证、便于在辨病论治中广泛应用的“通治方”。如《素问·腹中论》治疗鼓胀用“鸡矢醴”方,属 于辨病论治;后世有将臌胀分为数种证型予以分别处治,重在辨证论治。《内经》除臌胀病外, 以生铁落饮治狂病,四乌骨一茹丸治“血枯”病等,亦均具有辨病论治的特点。早于《内经》 成书年代的《五十二病方》,载述了“蛊者,燔‘扁辐’(蝙蝠)以荆薪,即以食邪者”;《内经》以后的 《武威汉代医简》载有“治诸 (即‘癃’)……皆同()治之”。按汉晋以前,癃、淋不分,此处 “诸 ”系指诸种淋证,包括石淋、血淋、膏淋、泔淋等。说明那时对于这些病证在诊治方面贯穿 了辨病论治的原则。 第五卷123 #### 东汉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也有不少辨病论治的阐述,特别是《金匮要略》在这方面有鲜 明的特色。如乌头汤治历节;黄芪桂枝五物汤治血痹;肾气丸治消渴;茵陈五苓散治黄疸;甘草 粉蜜汤治蛔虫病;桂枝茯苓丸治妇人症病;胶艾汤治胞阻;甘麦大枣汤治脏躁等。 晋·葛洪《肘后备急方》,介绍了有关辨病论治的内容,如对卒心痛、伤寒、痢疾、天行疫疠、 温疫、疟病、黄疸、沙虱、乳痈等病,基本上不以分型论治的形式铺叙,便于读者在仓卒之间按病 索方。嗣后,《千金》、《外台》、《圣惠方》等多种唐、宋方书,由于方治搜罗广博,则有更多属于辨 病论治的方药。宋、元以后,值得着重提出的是明·孙志宏《简明医彀》(现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 了余瀛鳌等点校本),该书对于200余种各科病证,均列“主方”一项,不同的病证只列一个主 方,多附有较详细的加减法,甚便于读者查阅选用。这部著作体现了孙氏对于辨病论治的深入 探索,是临床“辨病论治”的重要参考文献。 (二)通治方 现今市售多种中成药方,大致具有辨病论治的特色。这些成药的主治病证较为明确,较易 据方议治,属于所述主治病证的通治方。古代的通治方,是经过发展逐步得到充实的。前面提 到《内经》、《五十二病方》、《武威汉代医简》等所记述的辨病论治与通治方,从一个侧面反映了 我国汉代以前的诊疗概况。张仲景在论述黄疸时,有“诸黄,腹痛而呕者,宜柴胡汤”;“诸黄,猪 膏发煎主之”。亦即对“诸黄”(多种黄疸)拟订了通治方。更明显的是,仲景谓“妇人六十二种 风,腹中血气刺痛者,红蓝花酒主之”,点出此方广泛的通治范围。《金匮要略》甚至在保健方面 也有通治方的介绍,如“妇人妊娠,宜常服当归散主之”,“妊娠养胎,白术散主之”,这是我国产 前保健方的较早记述。《肘后备急方》在搜集通治方方面着力尤深,如葛洪认为“伤寒有数种, 人不能别,令一药尽治之……”提出用葱豉汤为主加减施治。他又以黄连、黄柏、当归、龙骨四 药煎煮入蜜,治疗痢疾,明示“天行诸痢悉主之”通治方的性质。其它如“辟温疫药干散”、“辟天 行疫疠方”、“辟温病散方”、“治疟病方”、“治一切疟乌梅丸方”(注意:与仲景乌梅丸方的方药及 主治不同)、“治黄疸方”、“治一切恶毒肿方”、“乳痈方”、“诸疽疮膏方”、“疗犬咬人方”、“疗沙 虱毒方”、“神黄膏疗诸恶疮、头疮、百杂疮方”等,均为葛氏所收编的通治方。 前面提到的《简明医彀》,在综合性医著中不仅宣扬并突出辨病论治,更是提供各科病证通 治方的重要文献。该书所列200余首“主方”,立方精审,配伍谨严,读者易学易用,虽无方名, 但“通治方”的特色昭著。试以该书“自汗”为例。 主方:人参、黄芪(蜜炒)、白术、茯苓、当归、黄连、白芍、枣仁(炒,研)、牡蛎(煅)各一钱,桂 枝七分,甘草(炙)五分。右加浮小麦一撮、乌梅一个、枣二枚,水煎服。 不止加五味子、肉桂、麻黄根,煎成调龙骨末;虚人加山茱萸、肉苁蓉;湿胜者,泽泻、茯苓、 防风、白芷;阳虚加制附子;火盛倍黄连;热极者,另煎凉膈散;甚不止,浮小麦半升,煎汁去麦, 用汁煎药。兼痰盛气滞等,随证加减。 上方是自汗的通治方,详述了加减用法,在此方后,又分别介绍了不同因、证的“自汗”治 疗。如用黄芪建中汤治虚劳自汗;大补敛汗汤治气虚自汗;玉屏风散治表虚自汗等。末附若干 “简便方”亦具通治性质。 在中医各类方书及综合性医书中,类似的通治方多不胜数,这是各科临床家多年的医疗实 践或广泛采辑所得的宝贵内涵,应在临证中加以筛选整理、对比观察,检测其治效,使其中较为 第五卷124 #### 成熟的治法和方药得到肯定和推广。 (三)辨病论治的实践性 古今很多医家,在其医疗实践中往往自觉或不自觉地在重视辨证论治的同时,寻求辨病论 治,注重方药与病证的合拍,这在绝大部分中医临床文献中都能得到反映。如先祖父奉仙公治 “常疟”凡属太阴证者,用自订“新六和汤”(草果、知母、厚朴、杏仁、半夏、生姜)加减施治取效。 又如治葡萄疫(患者以少年及学龄儿童居多,症见皮肤“锦纹点点,大小不齐,大者如青钱、指 甲,小者如粟米、豆瓣;色青而紫,或如胭脂。察其脉象多芤,大小不一,有缓有数;其神志亦不 甚为苦,纵热不炽,虽渴不烦……”)由于此病多预后不良,先祖父“经数十年悉心研究”,指出此 病缘于“幼年血气未定,正元不充,或当病后,或体素薄,或食冷物,逼其隐伏之热,使恶疠之气 直犯血脉”所致。后以自拟“新订消斑活命饮”(大黄酒炒、黄芩酒炒、连翘、甘草、山栀炒黑、苏 荷、板蓝根、青黛、西洋参隔汤炖、当归酒洗、大生地炒、广郁金、紫背浮萍、紫菊花或根)等方施 治获得良效。 先父余无言先生1935医院张姓职工,患水臌,病情重笃,须经常抽腹水 以求缓解。先父鉴于过去治臌,采用张子和、危亦林、张景岳、孙一奎等治法,均不够理想,诊后 夜读《傅青主男科》,见书中有“决流汤”(黑丑、制甘遂、上肉桂、车前子)治水臌,是方亦见于陈 士铎《石室秘录》,遂以此方加味治之,消水颇见捷效,并无不良反应。先父细绎其配伍、组成, 认为决流汤“大有经方之遗意,以丑、遂行水治其标,以肉桂温阳培其本,药味少而效力专……” (见《翼经经验录》),后以此方施治多人,于水臌消肿,堪称良方。但在消水后必继以香砂六君 子汤调中以善其后。1960年,我诊治了多例急慢性肾炎,我认为急性肾炎与中医所说的“风 水”相近,遂确立用“发表祛风利水法”施治,拟订了“风水第一方”(麻黄、苏叶、防风、防己、陈 皮、炙桑皮、大腹皮、丹皮、猪苓、茯苓、泽泻、木通、车前子)主治急性肾炎遍体水肿、头痛、血尿 等症,有较好的治效(见秦伯未原编、余瀛鳌重订《内经类证》)。又如对于病毒性肺炎,目前西 医缺乏捷效药物,我根据临床所见,琢磨了一个“麻杏石甘加味方”(麻黄、杏仁、生石膏、生甘 草、黄芩、生地、板蓝根、忍冬藤)应用于临证,便结者加大黄、蒌仁;口渴甚者,加花粉、麦冬;痰 多,去生地,加川贝、黛蛤散;咽痛,加元参、桔梗;胸痛,加枳壳、橘络……。如发烧超过39℃, 一天宜服两剂。此方具有实效,便于掌握应用,如配合必要的输液及西药,可以缩短疗程,提高 效验。 总之,辨病论治是临床医学发展比较重要的组成部分,深切希望中医界的同仁能给以适当 的注意。当然,通治方的应用,有时尚需根据病情而予以变通,使理论治法、立方遣药更为契 合,这又是“辨病论治”中贯穿“辨证论治”的思路与方法。 (四)简化辨证,开展中医“通治方”研究 目前所编的有关中医内科学教材,存在分型偏于繁杂,不太切于临床实用的缺陷。我一贯 主张对于常见多发病宜在可能范围内,简化辨证。根据中医临床文献所反映的实际情况,对各 科病证宜从辨病论治与辨证论治相结合。《内经》中生铁落饮治疗狂证,四乌骨一茹丸治 疗经闭,均具有“通治方”的性质。奠定我国临床医学基础的《伤寒杂病论》也有较多通治方, 如:“黄疸病,茵陈五苓散主之”;“妇人妊娠,宜常服当归散主之”;“妇人六十二种风及腹中血气 第五卷125 #### 刺痛,红蓝花酒主之”。晋·葛洪《肘后备急方》认为:“伤寒有数种,人不能别,令一药尽治之 ……”葛氏并提出以葱豉汤加减施治,对于疟、痢、温病、温疫等病,他也主张选用通治方与治。 后世医学著作,基本上都是反映“辨病”和“辨证”相结合的特色,而明代孙志宏所撰《简明医彀》 (以内科杂病为主,兼列其它各科病证)对每一病证均列主方(通治方),并附加减法;同时也结 合辨证论治及单验方治疗,使读者较易掌握。清初张璐《张氏医通》之三痹汤(治风寒湿痹)、 《倪涵初疟痢三方》都是突出辨病论治之方剂(均为通治方)。现代医家总结个人临床经验,亦 颇多辨病论治之效方,有利于继承发扬,推广应用。 二、急慢性肾炎治疗经验 肾炎为常见疾病之一,临床以浮肿、高血压、血尿、管型、蛋白尿为主要表现。属于中医的 “水气”、“肿胀”病范畴。余氏临证多从肺、脾、肾入手,急性肾炎,重在肺肾之治;慢性肾炎,重 在脾肾之治。形成了一套卓有成效的治疗方法。 (一)急性肾炎治重肺肾 治病自拟三方 余氏认为急性肾炎与《金匮》风水颇多相合,仲景治风水诸方用于急性肾炎也多有效验。 但临证余氏主张对某些病证,应尽可能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摸索出一些治疗规律。所以其潜 心研究,在总结急性肾炎治疗经验的基础上,拟定了3张行之有效的处方。 1风水第一方:主治急性肾炎,遍身水肿,头痛,小便短赤等。以祛风利水为主,药用:麻 黄6克(先煎),苏叶(后下)、防风、防己、陈皮、炙桑皮、大腹皮、猪苓各9克,木通5克,丹皮、云 苓、车前子(包)各12克。 2风水第二方:主治急性肾炎水肿,兼有咳逆上气等呼吸道感染症状。宗前法祛风利水 为治,兼以宁嗽。药用:麻黄6克(先煎),光杏仁、苏叶(后下)、防风、陈皮、茯苓、猪苓、丹皮各 9克,法半夏6克,车前子(包煎)12克。 如患者肺胃热盛,上述二方中酌加生石膏以治之。 3风水第三方:适用于急性肾炎诸证悉缓,水肿消减而尿液、血化验检查仍未完全恢复正 常者。法为扶脾益肾。药用:炙黄芪15~20克,熟地12克,茯苓、山药、山萸肉各9克,丹皮6 克,附片5克(先煎)。 余氏治疗急性肾炎,一般分2个阶段论治,先用风水第一方,或第二方,待其症状基本缓 解,续进第三方以收全功。此第三方,实系金匮肾气丸之加减方。考薛己治水气、浮肿多选肾 气丸,疗效卓著。赵献可于《医贯》中赞此方“补而不滞,通而不泄,诚治肿之神方也”。余氏自 拟之第三方,于温肾益气外,尚有调中之功。此方在患者症状消失,化验正常后还要续服1月, 或予金匮肾气丸服1~2月,以巩固疗效,且防其病转为隐匿型。 在临证治疗中,有时可见浮肿较甚,小便短赤,但无脉浮、恶风等症,从虚实辨证上看,亦无 明显证候,所谓“不大虚”或“不大实”者。对此可采用明·李中梓“先以清利见功,继以补中调 摄”之法,余氏常用四苓散、五皮饮(去生姜皮、茯苓皮)合方加生地、丹皮、赤苓、白茅根与治。 其中生地、白茅根二味用量宜大,一般生地20克,白茅根30克。取其“滋肾以制水,使肺得清 化之源”之功。后以五味异功散加山药、山萸肉、制附片,补中为主,兼以温肾而收殊功。 第五卷126 #### 病案举例:祝某,男,22岁。 患者周身浮肿半月,颜面肢体为甚,头痛重于两颞,溺少色呈黄赤,胫肿按而不起,胸腹腰 部亦有压痕。兼有口干唇燥,咳逆上气,腰腿酸痛,舌净无苔,脉浮而弦。化验检查:二氧化碳 结合力438%,非蛋白氮418毫克%,尿蛋白(+++),尿颗粒管型2~6/高倍视野,红细胞 10~15,白细胞1~2。体重645千克,血压299/173kPa。诊为急性肾炎。证属风水,水邪浸 肺,溢于肢体,治以发表祛风利水,佐以宁嗽之法。处以风水第二方。 经上方加减治疗4周,患者尿量显著增多,水肿全消,体重减为54千克,头痛除,血压恢复 正常。余证均缓,脉象转濡。化验检查,血中非蛋白氮略高,尿蛋白(+),遂改为风水第三方施 治,又服2周而化验指标恢复正常。嘱患者带金匮肾气丸,出院后再服1月,后经随访病已痊 愈且未再复发。 (二)慢性肾炎治重脾肾 据病分段论治 一般典型的慢性肾炎患者,如症见遍身浮肿,腹胀,小便不利而无任何表证现象,体质又不 算太弱者,我们的治疗一般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主要淡渗利水,佐以行气通阳,五皮饮与五苓散通常为这个阶段的基础方。如 患者一入院就有重度水肿兼有肠胃症,治疗就应从实脾饮及香砂胃苓汤中斟酌选用;另有一些 患者,入院时颜面浮肿较甚,就应在处方中增入风药。 第一阶段所以要着重淡渗利水,目的是要较快地消肿,但仅用一派渗利药尚嫌不足,必须 加用一些行气的药,如木香配陈皮,可以帮助利水,调整气机;体虚脉濡,应加党参等药以扶正 气。 第二阶段:肿势消减,尿量增多,食欲转佳时,当以助阳扶正,佐以健脾渗湿,常用加减方 剂,有防己黄芪汤、防己茯苓汤、六君子汤、八味肾气丸等;脾虚显著者,当以实脾饮加减,而党 参与黄芪在这一阶段尤所必需,党参为扶正之要药,黄芪不但适于阳虚患者,对阴虚者亦宜。 同时这一阶段,在用利尿药方面亦应有所选择,像猪苓、木通等“有泻无补”的渗利药物,就应该 少用,因阴虚患者多用则易伤阴;阳虚患者多用则易伤阳之故。 在这一阶段,临床上往往可以看到患者遗留局限性水肿,我们的处理是见证选药。 头皮肿:用羌防等风药,如不效可用炙桑皮配芪党。 腹部肿:茯苓皮、大腹皮、陈皮、扁豆皮。 腰肿:五苓散加杜仲、川断,阳虚者加桂附。 足肿:防己、苡仁、牛膝、车前子。 第三阶段:诸证悉减,肿势基本消除,当以温肾、两益气血为主。根据古人看法,水肿其标 在脾肺,其本在肾,这一个阶段也就是治本的时候,应用八味肾气丸为基础配合四君、四物、八 珍、十全等剂以收全功。 急性肾炎,重在肺肾之治,而慢性肾炎则重在脾肾之治,在治疗中又当根据病情,分段论 治。余氏个人经验,先宜淡渗利水,行气通阳,多以五皮饮与五苓散合方为基础加减治之。其 中尤宜重用茯苓、车前子等渗利而不走气,兼有强阴益肾之功的利水药,另加用木香、陈皮以行 气利水,调节气机。于体虚脉濡者,又当加人参(或以党参、或以太子参代)、黄芪等药以益气扶 正。待肿势渐消,尿量增多,食欲转佳时,则当改以温肾补脾,此为治本,巩固效验之法。选药 第五卷127 #### 组方大抵以五味异功散、金匮肾气丸或济生肾气丸、防己黄芪汤诸方中药物斟酌配伍。脾虚甚 者,又宜选实脾饮加减,兼入益气温阳之品,于补脾中兼用补肾,此正赵献可对脾虚水肿的治法 在《医贯》中所言:“亦须以八味丸兼补命门。盖脾土非命门火不能生,虚则补母之义。” 慢性肾炎经治后,有的人残留顽固性、局部性水肿,对此治疗当重视分部选药。余氏的经 验是头面肿,选防风、羌活等祛风药配合渗利之品,如乏效改用炙桑皮配黄芪、党参;腹部肿,选 茯苓皮、大腹皮、陈皮;腰部肿,选五苓散加杜仲、川断,若阳虚者加肉桂、附子;足胫肿,选茯苓、 车前子大其剂而配防己、牛膝、苡仁。 有些慢性肾炎患者,水肿较重,尤以腹肿较甚者用一般淡渗利水乏效时,如患者正虚不著, 可考虑加用黑丑9克、甘遂6克以泄利水邪。但当详审其肿势。陈士铎谓:“必须以手按之而 如泥者,始可用此二味正治……随按而皮随起者……当作气虚、肾虚治多。”此真经验之谈。对 慢性肾炎水肿,如丑、遂等逐水峻剂,理应慎用,不可轻投。否则虽可取效于一时,而易致弊害, 后患无穷。 对慢性肾炎水肿亦可配合食疗,如以稻米加赤小豆,或黄芪、或苡米煮粥常服,于小便不利 者,可煮食冬瓜汤,或以白茅根30克煎汤饮服。此类单方,即有一定效验,又是平和营养之品, 久服而无害。 病案举例:万某,男,29岁。 患者3月前曾腹泻旬日,继而腹胀肠鸣,颜面四肢浮肿,口淡纳差,时作嗳气,溲少色淡,夜 尿频频,周身乏力,大便时溏,头晕耳鸣,腰微酸痛,脉濡,苔白腻,面色无华。尿中蛋白(++ +),并有少量颗粒管型、脓细胞及白细胞;血中非蛋白氮405mg%;酚红试验50%,血红细胞 420万/mm 3 。 此证以脾肾两虚为本,水泛肌肤为标。治宜先利水消肿,健脾渗湿,以治其标。方以五皮 饮、五苓散加减,药用:炙桑皮、大腹皮、生姜皮、茯苓、车前子、泽泻、猪苓、陈皮、木香、桂枝、土 炒白术、白茅根。药后,水肿渐消,腹胀稍减,仍有头晕腰酸、食后嗳气、脘胀肠鸣等症,遂改用 健脾益气,温阳渗湿以调其中,药用胃苓汤加党参、黄芪、附片。药后诸证渐消,尿检蛋白少量, 血中非蛋白氮降至正常;酚红试验为62%,血红细胞470万/mm 3 。据此转用温肾健脾之法治 其本,方以金匮肾气丸合参、苓、术、芪长期服用。此后1年中连查10次,尿蛋白均为阴性而告 愈。 三、治肝病重视滋肾水以涵濡肝木 余氏十分赞赏清·陆定圃有关肝病立方遣药的见解,“盖此证初起即宜用高鼓峰滋水清肝 饮(地黄、萸肉、山药、丹皮、泽泻、茯苓、当归、白芍、柴胡、栀子、炒麦仁)、魏玉璜一贯煎(北沙 参、麦冬、干地黄、当归、枸杞子、川楝子)之类稍加疏肝之味,如鳖血炒柴胡、四制香附之类,俾 肾水涵濡,肝木肝气得舒,肝火渐熄而痛自平。若专用疏泄则肝阴愈耗,病安得痊”。反对遇肝 炎胁痛动辄使用疏肝利气之品,当精确辨证,据证加减施治。其认为肝炎患者,右胁肋下疼痛 较甚者还可选用清·林佩琴《类证治裁》所载述之二方。因于肝郁者,用清肝汤(白芍、当归、川 芎、柴胡、丹皮、山栀);怒伤肝而胁痛加重者,用香附汤(香附、当归、川芎、柴胡、青皮)加减。如 属肝燥胁痛,不宜浪用青皮、枳壳、香附、豆蔻等药,亦不宜用大剂龙胆草苦寒泻肝之品。 第五卷128 #### 慢性肝炎有明显肝脾肿大者,可用滋水清肝饮加减施治,主法当以软坚、滋阴、疏肝相结 合。 病案举例:顾某,男,39岁。 症状:2年前患无黄疸型乙型肝炎,医院西医诊疗,肝大胁下25cm(右叶),脾大3cm, 久治乏效,近1月来,肝区经常疼痛,形体消瘦,食谷欠馨,时有噫气上逆,腑行先硬后溏,1~2 日一解。肝功能:麝浊16单位,谷丙转胺酶174单位。 望诊:面色黄褐,舌质紫黯,舌面少津。 脉诊:偏于弦细。 辨证:从问诊中获知患者久服香燥利气之品,肝阴耗损,肝气郁结,久则瘀滞于肝脾,渐则 肿大,食谷欠馨,噫气不除,胃气上逆;腑行先硬后溏,系兼有脾虚之征。 治法:疏肝软坚,育阴化瘀,和中健脾。 方药:滋水清肝饮加减。 鳖甲20克(先煎),柴胡10克,丹参15克,干地黄30克,赤白芍各10克,红花6克,香附 10克、青陈皮各5克、莪白术各10克,太子参12克,云苓10克,淮山药18克,代赭石12克(先 煎) 方义:方用鳖甲、莪术软坚消肿;柴胡、香附、青陈皮、赤白芍、丹参、红花以疏肝化瘀;大剂 地黄以滋阴;太子参、山药、白术、云苓、代赭石以健脾、调中、降逆。 用此方加减4月余,诸证悉缓,肝功能趋于正常,肝脾大小基本上恢复正常。 关于肝硬化腹水(中医称“臌胀”、“单腹胀”)的治法,余氏先父无言先生曾用傅青主决流汤 (《傅青主男科》方:黑丑二钱,甘遂二钱,肉桂三分,车前子一两)加减施治,取得良好效果。其 曾先后应用多种古方,经临床比较,傅氏决流汤仍以消水迅捷、效验明显著称。但具体临床应 用,须在“祛邪”与“扶正”治法上寻以协调,消腹水须根据腹水多少和体质状况予以酌定方药及 其用量,“祛邪”(通利水邪)以后,则应扶正调中以善其后。 病案举例:李某,男,46岁。 症状:10年前曾患乙型肝炎,未予认真治疗,后由急性转为慢性。近1年来,时有右胁胀 痛,神疲肢倦,消瘦(四肢更显著)色苍,腹渐膨隆,脐部突出,腹筋(指腹壁静脉)曲张,上气微 喘,纳减厌油,溺少便结。近数月曾有两次便血,并抽过一次腹水(1100ml)。肝功能:麝絮(+ +),麝浊10单位,谷丙转胺酶320单位,并有轻度贫血。 望诊:面色苍白,腹部膨隆,有肝掌及颈膺部蜘蛛痣,舌质及唇部呈紫绛色。 脉诊:沉弦。 辨证:肝气夹瘀久郁,形成症结,脾胃失于和降,食饮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气化不利, 肠津外溢,水湿渗入于腹,积久形成单腹胀。 治法:以泻水、消症为大法。 方药:傅氏决流汤加味。 黑丑10克,甘遂8克,车前子30克(包煎),上肉桂2克(另炖冲),丹参15克,桂枝8克。 方义:以丑、遂、车前子泻水消症、通利二便,肉桂温中通络,桂枝温经利湿,丹参调肝活瘀。 服药后排尿甚多(第一日达3500ml),大便泄泻(以水泻为主)数次,腹胀减,腹围渐小,喘 气亦觉明显缓解。后以抉和中胃、疏肝养正活络之剂(太子参、云苓、炒白术、炙甘草、木香、砂 第五卷129 #### 仁、青陈皮、香附、丹参……)与决流汤加减方间隔服用。具体服法:先服决流汤加减方2剂,接 服后方2~3剂;又服决流汤加减方,再服调理方……如此往复,俟腹水基本消减后,再连服逍 遥散合香砂六君子汤加减方,或结合当时见症予以灵活用方。 此例经上述治法5月余,诸症悉除,腹水亦消,肝功能逐渐好转,肝大肋下15cm。从余氏 经治多例的经验,病情多有不同程度的缓解。 余氏一贯重视从古文献或医案著作中寻求疑难病证的治法与效方。30年前,曾研习清· 王旭高所撰《西溪书屋夜话录》,此编载述作者治疗肝病的丰富学术经验。王氏在治法上的多 种手段和圆机活法,当前国内一些以擅长治疗肝病的医家,大多取法于此,或从王氏治法中予 以变通获效。 四、崩中治验 余氏治崩中遵古而不泥古,择善而从,并重视中西医结合 (一)着意辨析寒热、虚实及有无兼夹之证 余氏诊治崩中,尤着意辨析寒热、虚实及有无兼夹之证,此为确立治法的辨证依据。余氏 指出西医亦有“血崩”病名,多指月经周期不改变,节律正常,失血量正常;但于每一周期之间有 阴道流血。所不同者,中医所论“崩中”,涵义较广,它还包括西医之出血性子宫病,子宫或卵巢 的多种肿瘤等。以临床所见,似以“血热”和“中气虚陷”两种证型较为常见,中医对此二型颇有 效方。但新病、正气犹未大伤者较易奏效;久病虚羸、元气亏损者,则一时难以获痊,须在“澄 源”与“复旧”方面精心调治。 例案:王某某,女,41岁,1965年2月下旬求诊。主诉3个月前先有闭经,过期1月后,突发 阴道流血,渐次增多(倍于月经期之经血),色暗红,少腹不适,腰部酸楚,烦热口渴,心微悸,晕 眩,夜眠欠实,唇舌干燥,苔黄,脉滑数。医院妇科求治,诊为出血性子宫病(病理检 查:子宫内膜厚,呈息肉样;右侧卵巢含有囊肿之滤泡),给以注射针剂及服药均无效。诊为“血 热型崩中”,治以清血热为主,兼以养阴调经止血。处以“茅地治崩汤”(自订方):白茅根30克, 生地30克,杭芍(酒炒)9克,黄芩15克,蒲黄(炒)6克,小蓟根12克,生石斛18克,益母草12 克,椿根白皮9克,阿胶(烊化)12克。另加十灰散12克,水煎服。 服上方4剂后,血量大减,诸证悉缓;又服1周,崩血渐止。后以调理脾胃、补气益血法以 竟其功。 余氏治崩中因于热者用方经验为:白茅根、生地二药用量宜大,否则不足以挽崩中之急,黄 芪用量亦宜多于其它诸味。血热重者尚可加黄连6克、黄柏9克,以加强清血热、凉血疗崩之 效。在多年临证实践中体会到先贤治崩之三法符合临证现实。但又不宜拘执,重在详辨患者 的体质和证候,虚实寒热及有关兼夹之病理。临床医生须多临证、多思考。 (二)治崩巧用炭类药 余氏治崩用炭类药重在“辨证用炭”,又不宜过于拘执。如气虚,加莲房炭、藕节炭、升麻 炭;阴虚,加血余炭、陈棕炭、丹皮炭;阳虚,加艾炭、姜炭、百草霜(或另加伏龙肝等药);血热,加 第五卷130 #### 地榆炭、苦参炭、侧柏炭;血瘀,加茜草炭、艾叶炭。 治疗轻证血崩或漏下,善用简效方药:其一为前贤用炭类药的变化方(莲房炭、百草霜、荆 芥炭各6克,棕榈炭9克。共研、和匀,分二次酒调服或米饮调服);其二是《罗氏会约医镜》中 的一个验方,药用艾叶、黑炭、阿胶(烊化)各15克,水煎服。 (三)重视中西医结合 在诊断方面,余氏认为医院作妇科检查。临床所见患者中,有一些是属 于子宫、卵巢肿瘤患者。其认为某些子宫肌瘤、卵巢囊肿所致之崩中,用中医辨证治疗颇有效 验;子宫颈癌(特别是菜花型)所致崩中,一般只能以“塞流”(止血)治法暂时取效,故仍当争取 中西医结合施治,以免延误病情。 名案评析 一、噎膈(食管癌)案 张某,女,67岁。1961年9月初诊。 患者因饮食梗阻,难以进食,食后噎塞呕恶,两个月来不断加重,医院就诊。除 上述主症外,兼见胸闷、胸骨后隐痛,口苦,时吐痰涎,大便干结常多日不解,肢体羸瘦,精神疲 惫、抑郁。面色白光白无华,眼圈略显青灰色,舌体瘦缩,舌质暗红,舌面无津,脉象细弦微涩。经 该院外科诊断为食管癌。放射科钡餐造影摄片,显示食管下端近贲门处约有拇指头大肿块,病 理切片为鳞状细胞癌。医院复查,诊断同前,并已有锁骨上、腹股沟等处淋巴结转 移,外科认为已非手术适应症。医院介绍,请余氏诊治。根据上述脉症,病属噎膈, 由气郁瘀滞、肺胃津耗所致。治宜开郁活瘀,润燥化痰为主,方用启膈散加减:北沙参18克、丹 参9克、当归12克、川贝6克、杏仁9克、黄郁金9克、瓜蒌皮9克、砂仁壳45克、桃仁9克、红 花45克、荷叶蒂9克、杵头糠9克。 服上方20剂,食后梗阻明显减轻,能吃半流质饮食。近半月来未有呕吐,口已不苦,胸闷、 胸骨后隐痛亦见轻缓。面色好转,眼圈黑色渐淡,惟痰涎仍较多。仍以前方加减:北沙参15 克、丹参9克、当归9克、川贝9克、杏仁9克、瓜蒌皮9克、枳壳45克、姜半夏6克、砂仁壳45 克、川芎9克、桃仁9克、红花45克。 服上方约半月余,诸症悉缓,痰涎明显减少,能进软食,体重增加,患者心情舒畅。后经放 射科检查,局部肿块缩小过半,原淋巴结肿大处亦相应消减。患者但觉咽干,胸微闷,大便偏于 干燥,遂以琼玉膏加味方以竟全功:吉林参60克、生地150克、茯苓60克、瓜蒌皮75克、半夏曲 60克。 上方浓煎取汁,兑入白蜜500克,炼蜜收膏,每服1匙,1日2次,温开水冲服。 在以后的4年中,曾两次接到其家属来信,告称患者食眠如常,噎膈诸症未见复发。 第五卷131 #### [评析]噎膈的病名见于宋·严用和《济生方》,关于其证候的描述则早见于《内经》,如谓“饮 食不下,膈塞不通……”(《灵枢·四时气》)“气为上膈者,食饮入而还出”(《灵枢·上膈》)等,即是 对本病证候的描述。从古今所见大量医案可知,噎膈多见于老年人,相当于食管癌或胃贲门部 癌肿。其发病因素除局部感受物理、化学刺激外,祖国医学更重视情志因素。由于噎膈易造成 阴血匮乏,局部气结血瘀,故初期偏于气结者,治当以解郁润燥为大法;然此案已属后期,病理 上属肺胃津耗,气郁血虚,痰滞瘀结,故治以启膈散加减。方中北沙参、当归、丹参养阴润燥益 血活络;郁金、瓜蒌皮、杏、贝开郁化痰;桃仁、红花、砂仁、荷叶蒂、杵头糠活瘀启膈。 方中北沙参养肺胃之阴;当归散瘀行滞而止痛,复能润肠通便;红花辛散温通,能破症积, 然其少则养血,多则行血,能补能泻,各有妙义。余氏用45克,意在补泻兼顾,红花配当归,增 强补血且无瘀滞之虑。丹参降而行血,去症瘕,去瘀生新,行而不破,昔有“丹参一物,功同四 物”之说。郁金清扬善窜,能行滞气、散肝郁、降逆气、泄壅滞。杏仁宣肺降气,开闭塞,消痰饮, 可润燥滑肠。瓜蒌皮利膈宽胸,利气导痰,散结消肿。川贝开郁行滞、消痰结、解热毒、消肿痛、 润肺下气、宽胸。桃仁散瘀破症,开结润便。砂仁利气快膈,散寒饮胀痞、噎膈,为开脾胃之要 药。杵头糠通肠,开胃下气,治咽喉噎塞,饮食不下,善磨胃之陈积。荷叶蒂去湿行气,能领诸 药直至巅顶。 综上所述,全方的用药特色是:攻补兼施,寒温允当,血药与气药互相制约、互相促进,并适 当照顾到女性的用药特点。经治后,食进症缓,肿瘤缩小。惟燥象仍著,气阴不足,故以琼玉膏 加味方以养阴益气化燥,兼能化痰宽中调胃。由于药证契合,配伍精当,故使危证转安而获痊。 二、悬饮(结核性渗出性胸膜炎)案 王某,男,27岁。1965年3月24日初诊。 患者旧有结核病史。1964年春,曾有右胸侧腋下部剧痛发作,深呼吸时疼痛加剧,伴有低 声咳嗽。医院确诊为结核性干性胸膜炎。给以异菸肼配合镇痛剂,治疗数月后诸 症悉平。又继服异菸肼3个月停药。 1965年3月初,患者又感胸侧部疼痛,右背部亦有引痛,发热、咳嗽又作。近1周来,发热 明显,兼见恶寒,肢冷,汗出,体虚肢乏,精神委顿,食减,并略感呼吸急促。右胸侧位X线片, 显示有中等量以上的胸腔积液,纵隔位置尚未见明显改变,诊断为结核性渗出性胸膜炎。该院 医师建议抽胸水并住院治疗,因限于条件,患者对频抽胸水又有顾虑,遂请余氏疏方为治。 诊见面色微现青黯,右胸肋间隙饱满,叩诊、触诊均符合胸水体征。肝上界未能叩出。呼 吸34次/分,脉搏102次/分,体温389℃。其脉双手弦数,舌体胖嫩,苔薄白、微有影黄。病属 悬饮,治当以逐饮为大法。方用破积导饮丸(《杂病源流犀烛》方)加减:木香45克(打),槟榔 15克,青陈皮各6克,黑白丑各9克,枳实、三棱、莪术、半夏、川楝子、防己、干姜各9克,神曲、 茯苓各15克,泽泻12克,甘草9克。每日1剂,水煎服。先连服10剂,休息1~2天后,继服10 剂。 4月中旬二诊:用上方后,排尿量有明显增多,或泻稀便,量亦较多,体温于服药半月左右 即退至正常,胸、背部疼痛明显减轻,咳嗽亦见好转,自觉呼吸较前爽利畅快。胃纳较差,有时 仍感胸闷不适。脉象微弦,苔薄白。本着效不更方的原则,以上方去防己、川楝子,加谷芽、麦 第五卷132 #### 芽各9克,淮山药12克,再服20剂(服法同前)。 5月上旬三诊:服上方后,诸症续见减轻,偶有右胸部微痛发作。医院作X线检查, 仅遗留少量积液。投下药以善后:木香18克,槟榔36克,青陈皮各21克,枳壳、三棱、莪术、半 夏、神曲、麦芽、茯苓、干姜、泽泻各30克,黑白丑各36克,甘草24克,巴豆(去油)15粒。共研 细末,水泛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6克,1日2次,温开水送服。 后接患者来信云:服上述丸药方二料后,诸症悉痊,体力亦渐恢复。经医院胸透复查,除胸 膜显稍厚外,胸水已全部吸收。后劝患者接服异菸肼1年,未见再发。 [评析]悬饮一证,相当于渗出性胸膜炎,临床以结核性最为多见。汉·张仲景以十枣汤治 之,这是我国医学史上治疗悬饮效方的最早记录。宋·陈无择《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以妙应丸 (即控涎丹)治疗,亦属十枣汤的加减方。 十枣汤、控涎丹辈,药力峻猛有毒,用之不慎,可能造成流弊。故后世对悬饮的治法似有所 改变。清·沈金鳌《杂病源流犀浊》的破积导饮丸,主治“饮水成积,胸胁引痛,沥沥有声”,从证 候分析,当属悬饮。此案用该方只是略作加减,而未变其法。初以汤剂治疗时,未用巴豆,是因 考虑患者胃气弱、食减,恐不胜药力。复诊调整处方时,加入健脾开胃之品,末以此方加减,水 泛为丸治之。“丸者缓也”,症势轻缓,可改丸剂收功,方药组成大致与沈氏原方同,其中巴豆用 量略减,在制法上强调“去油”,使其毒性大减。是故丸方虽有巴豆,而全方药性并不峻猛,对继 续驱除胸腔积液,巩固疗效,实有裨益。 三、咯 血 案 例1:胡某,女,54岁,1957年9月17日初诊。患者20余年前曾患支气管炎,2年前加重, 痰嗽胸闷,间有小量咯血。3天前有少量吐血、咯血,今晨吐血、咯血约有半小碗(近100毫 升),胸痞,微咳,心烦,面色青黄不泽。苔薄白、根微黄,舌绛尖红;脉偏虚数,右寸尤虚。经某 医院内科检查诊断为支气管扩张(X线平片发现两肺下侧肺纹理增粗、紊乱,左肺下部可见小 透明区;又经支气管检查获得确诊)。中医辨证属上焦风热灼伤肺络,娇脏气阴不足。治宜益 肺养阴,清络祛瘀为法。方用《妇人良方》鸡苏散(“治妇人吐血,心烦昏闷”方)加减。 鸡苏、北沙参、阿胶(炖烊)、大蓟、生地各15克,生黄芪、茜草、生甘草、麦冬、黄芩各9克, 当归6克,伏龙肝12克。4剂。 进上方后,诸证渐缓。服药第3日,曾又有少量咯血,咯出紫褐色血块数块,嗣后未见咯血 再作。次诊按上方去茜草加天冬9克,黄芩改为6克。又服10剂,症状获得缓解。 例2:徐某,女,30岁,1971年8月因右肺结核,少量咯血多次,经医院注射止血针剂,咯血 未能控制。来诊前一天晚上,亦曾咯血数口,遂求服中药。主诉除咯血外,兼见轻度气逆。舌 质红、舌体瘦薄无苔,脉象微数偏细。证属虚劳咯血,治当养阴清肺,和络止血。方用《妇人良 方》鸡苏散(“治妇人虚损气逆,吐血不止”方)加味治之。 鸡苏、黄芩、赤芍、当归各9克,阿胶(炖烊)15克,虫草6克,北沙参、天冬、麦冬各12克。 服上方加减近20剂,病情得到完全控制。次年函询,未再发生咯血、吐血。 [评析]陈自明治疗妇女吐血病证,既取法于先贤的理论经验,而又能在医疗实践中独立思 第五卷133 #### 考,有所变创。宋代治疗吐血,世人或有宗北宋名医初虞世治法者。但初氏治吐血不喜用竹 茹、生地、藕汁等药,陈氏指出:“不可狎泥此说,如阳乘于阴,血得热则流散,经水沸溢,宜服凉 药以解之。大黄、犀角、生地黄、生艾、藕汁岂能无效?如阴乘于阳,所谓天寒地冻,水凝成冰, 宜服温药以暖之。干姜、肉桂岂能无功!学者更宜思之。”(《妇人良方》卷七)从他所拟订“鸡苏 散”方的配伍、遣药,可以看出他立方的深意。方以鸡苏为君,在古方治血证中不多见。按鸡苏 即《本经》之水苏,又有香苏、野紫苏、龙脑薄荷等名,功用略同紫苏,然较温于紫苏,其性主降, 具有疏风理气,止血消炎的作用。《名医别录》用治吐血、衄血等证,陈氏治“吐血”亦用作首选 药,其余诸药配伍均较精契,兹不一一列述。由此可见,陈自明对妇科杂病的证治,亦颇多贡 献,他所拟制的方药,应该引起临床工作者足够的重视。 四、泄 泻 案 例1:刘某某,女,31岁。自称前天吃拌黄瓜后,腹痛泄泻稀便,日8~9次,脘腹连胁痞闷, 四肢乏力,性躁多怒。大便化验符合急性肠炎的诊断。经服土霉素病情未减,患者主诉泄泻时 腹痛颇甚,泻后稍减而仍痛。其脉濡弦,苔薄、舌边微红。证属肝旺脾虚,方用炒白术21克、炒 白芍15克、防风9克、炒陈皮12克。2剂获愈。 例2:王某某,男,40岁。初因感受风寒,服药渐愈;后复伤于饮冷,腹痛泄泻清稀,脘痞纳 减,嗳气,胸胁苦满,恶风,四肢不温,大便1日10次左右,每泻时腹痛较甚,肠鸣,少腹拘急,泻 后减缓,口中淡,体温378℃,脉弦、微浮,苔薄白,中心稍腻黄。此食伤脾胃,肝气夹风邪为 患,以痛泻要方加味治之。 柴胡9克、黄芩9克、防风12克、白芍15克、炒白术18克、陈皮9克、焦三仙18克。 1剂热退,痛泻减半;3剂而平。 例3:周某某,男,59岁。患慢性肠炎近5年,时发时愈。经中西医多方治疗,未见明显效 果,检阅前医处方,多属理中汤、胃苓汤、四神丸等。发作时腹痛泄泻,1日3~5次,微有腹胀, 肢体消瘦,倦懒无力,面少华色,脉濡弦、右关濡细,大便经常带粘液,或有少量不消化饮食残 渣。此属脾气虚损,肝脾失调。治以补脾升举为主,兼以调肝。用痛泻要方加升麻、诃子肉治 之。 炒白术30克、升麻9克、白芍12克、陈皮9克、防风9克、诃子肉5克。 以上方加减,前后共服40剂左右。病告痊愈。 [评析]上述三个医案,例1为较典型的痛泻要方证。应予注意的是,过去认为痛泻要方证 的泄泻属脾虚肝旺,一般均有怒则易发的特点,但据余氏临床所见,这只能作为病理诊断的参 考,不少急性肠炎具有典型的痛泻证候,并无怒则易发的先决条件。故临床当以辨证为主。 例2虽以痛泻要方为基础,但患者属外感转饮食所伤。证兼恶风,微热,脘痞纳减,嗳气, 故加重防风用量,合柴胡、黄芩以疏风解热,加焦三仙合白术以消食健脾。 例3为慢性肠炎,发作时腹痛泄泻,临床表现与急性肠炎不同,腹痛的程度较轻,腹泻的次 数不太多,但经常发作,缠绵难愈,病机亦属肝旺脾弱,由于久泻不愈,脾虚转甚。清·刘一仁曾 说:“泄泻之病,四时感受不同,或因风寒暑湿所干,或因饮食所伤,动伤脾胃之气,故作泄泻。 治当分其新久,审其原因。新则以伐邪之药为主,而健脾之药为佐;久则以补脾之药为君,而升 第五卷134 #### 发之药为使”(《医学传心录》)。例3的治疗,可参酌此治则,故以炒白术为主药,并加大用量, 升麻以升举脾气,诃子肉以涩肠止泻。伏其所主,先其所因,经过一段时期的治疗,使5年宿疾 应手而愈。 五、妇科治验案 数十年来,于临床诊治,余氏偏重于内科杂病,但亦致意于妇科诸病证,并涉猎较多文献以 充实、提高临证水平,现介绍以下数例供读者参酌。 (一)妇人血分 刘某某,女,37岁,农民。于1965年5月求诊,主诉于两个月前因参与挖沟渠,劳作数日, 月事稍见红即闭止,医院检查,未见明确诊断,妊娠试验(-)。上月初开始先有 下肢浮肿,两周前面目微浮,肢肿加重,胫前按之有轻度压痕,面色淡白,食少肢乏。尿化验未 见蛋白尿,红细胞(-),有少量白细胞。经人介绍来余氏处就诊。其脉沉濡,舌质胖嫩、色黯, 苔中心有薄腻苔。此属妇人血分,良由感受水湿所致。治宜温化寒湿、活血调经,兼以健脾利 水。 处方:当归12克、川芎10克、云苓15克、赤芍10克、茺蔚子10克、川牛膝10克、炒白术15 克、陈皮6克、肉桂4克、制附片6克、琥珀(研末分冲)12克。 服药10余剂,月经恢复来潮,肢肿消减。原方去茺蔚子、琥珀,加车前子、泽泻各10克,续 服月余,肿势全消,身体和月经均恢复如常。 [评析]妇人血分,属妇科杂病范畴,简称血分(请注意,此处“血分”不可与温热病“卫、气、 营、血”辨证体系中以伤阴、动风、动血、耗血为特征的“血分证”相混淆)。《圣济总录》载述:“血 分者,经水流通之际,寒湿伤其冲任,为之中止(指月经),气壅不利,播在皮肤,邪气相搏,经血 分而为水,发为肿,故曰血分。”其主证及证候演变特点是,先出现闭经(多有受寒湿之诱困), 继发肢体浮肿,常兼有脾虚见症。多由寒湿凝于胞脉,以致经血不利;加之脾虚,经血分而为 水,泛溢肢体而肿。此例患者以调经、温寒、健脾、利水为大法。方中巧用琥珀以活血、调经、利 水。余氏曾于30年前经治另一例血分患者,初未用琥珀,效验不著,后加用此药而奏功。 (二)月经涩少 丁某某,女,19岁,未婚,1989年10月应诊。患者15岁初潮,约经半年许,经期、经量、经 色趋于正常。2年以来,经期稍有错后现象(原大约一月一行,前后错期不超过3天,现约后延 4~5日),经量益趋减少,最近两次月经量均不及10毫升,色淡而质稀,且经行涩滞难下,少腹 冷痛,以热水袋置其上则感舒适。患者面色较前白光白、少华色,血象显示轻度贫血,自觉身疲乏 力,体力不继,且素禀阳虚,冬日畏寒甚于平人。其脉沉小、微涩,舌色淡红,舌质无明显异常。 证由阳虚生内寒,中气不足,阴血虚滞所致。治宜益气养血,温经通络。 处方:炙黄芪60克、当归12克、熟地15克、川芎12克、艾叶6克、吴萸6克、续断10克、 川牛膝10克、肉桂5克、制附片6克。10剂,水煎服。 服法:每一月经周期服10剂(在经净后第10天起服)。 第五卷135 #### 根据上方,约经历7个月经周期的调治,使经量、经色基本恢复正常,经行涩滞现象已除, 贫血完全纠正,但月经周期仍为30余天。 [评析]月经量少,以血寒、瘀滞、气血虚诸因较为多见。此例患者以气血不足、阴寒阳虚为 主要病机。疏方以当归补血汤合艾附暖宫丸损益与治,证方契合。然此病证,通常经治于短期 内不易见效,须“久久为功”。余氏主张一个月经周期服10~12剂,大致安排在月经周期之中 期为宜。 (三)湿热阴汗 徐某某,女,29岁,1978年6月求诊。先有发热(383℃),头痛,身体重痛,腹满食减,小便 短涩,黄赤,带下色微黄而量多。经请中医施治,诊为湿热型外感,经治后热退,头痛缓轻,惟溺 短涩,带下黄未见著效。又服原方数剂,病势不退,反增局部阴汗,近一周阴汗甚多,患者穿两 条裤衩,半日即须更换,甚以为苦。延余氏会诊,诊其脉濡数、微弦,苔薄黄腻,此属下焦湿热郁 滞不行,治以渗湿利水为大法,兼治带下。 处方:龙胆草15克、滑石(包煎)15克、猪苓8克、黄柏10克、山药12克、苡仁30克、云苓 12克、肉桂4克、灯芯20支。10剂,水煎服。 外用药:煅蛤粉、煅牡蛎各30克,研极细末,绢袋盛,外扑于阴部。 经治约两周,即告痊愈。 [评析]阴汗于临床并不少见,由于有些异性患者羞于主诉,而医者在问诊中对此症亦较易 疏忽,故临床凡见有湿热下注诸证,医者应主动问询。阴汗大多由于肝肾湿热所诱发,治宜渗 湿利尿,兼清肝肾。但阴汗亦有湿热其它见症不明显的情况,多见于老年人,往往除阴汗外,有 腰酸膝软等症,此多属肾虚,前贤有用青娥丸(《和剂局方》:补骨脂、胡桃肉、杜仲、大蒜)施治 者,余氏曾试用,确有良效,其外治法则与“湿热阴汗”相同。 (四)阴部肿疡 肖某某,女,31岁,1974年8月就诊。患者主诉于半年前其外阴部偏左侧因受自行车座磕 碰外伤破皮,因未及时处治,逐渐溃烂渗液,或痛或痒,曾用青霉素软膏外敷乏效,现溃疡面达 4cm×5cm,局部微肿,疮边发红,兼见坠痛、压痛,并有心烦、卧不安枕等症,带下黄赤色,量颇 多,脉小弦、微数,舌质红绛,舌苔浊腻黄,治宜祛毒渗湿为主。 处方:萆12克、苡仁24克、黄连12克、黄柏10克、泽泻15克、赤云苓各10克、丹皮10 克、车前子15克、山药15克。 外用药:苦参30克、珍珠15克、青黛25克、黄连40克、冰片15克(此为一剂量)。 上药共研细末,另加凡士林100克,共和匀,装瓶待用,1日外敷2次(敷药前须清洗疮面), 忌辛辣刺激品,禁房事。 用上方内服、外治约9周余,疮面完全愈合。 [评析]外阴肿疡,古名阴蚀(见《神农本草经》石硫璜条),又有阴疮、阴匿 虫 等名。多由阴部 破损、感染毒邪,或由情志郁火、湿热下注所致。清·高锦庭主张用萆渗湿汤主治,余氏用此 方加减治疗数名患者均有良效。此例所用内服方,即萆渗湿汤去通草、滑石,加黄连、云苓、 车前子。所用外敷药具有消肿、解毒、收敛等效能,亦系余氏斟酌前贤方治予以变通而成。 第五卷136 #### 医论医话 一、从“通治方”治病谈起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遇见了一位老病友。他早年参加革命,10多年前在艰苦的环境 中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两膝关节及手指关节经常肿痛。最近几年关节变得有些畸形,行动屈 伸受到一定的影响,尤其是每当阴天或下雨之前,膝关节就沉重发麻,相当痛苦。解放后,经过 多种方法治疗,效果都不太理想。去年冬天,有一位中医大夫告诉他一个所谓“屡用有效”的治 疗关节炎的“通治方”。他如获至宝地加以配制成丸剂,连续服用,至今已有4个多月,非但关 节肿痛麻木没有减轻,而且还新添了鼻衄、目胀、口干、舌麻、大便燥结等病状。这张处方是: 生草乌一两二钱,五灵脂一两,官桂四钱,地龙(炙)六钱,木鳖子六钱,当归一两,细辛三 钱,麝香一钱(另研)。 上药共研细末,米粉糊丸如梧桐子大,每服4丸,1日2次,温水送下。 看了这张处方后,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张治疗寒邪偏胜的“痛痹”方,可以说是古方“一粒 金丹”的加减变方,其中的草乌辛热有大毒,而官桂、细辛、麝香又都是辛温香窜的药物,对于患 者这样久病体虚、湿邪偏胜的“着痹”当然是不相宜的,所以就产生了不良的副作用,使病情反 而更加复杂了。我再仔细琢磨一下,这张处方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通方”。 “通治方”即通用方,临床应用,至少应该具备药性平和及照顾全面两个特点,它应该是中 医辨证施治理论基础上的产物。我们仍以关节炎做例子,这种病中医统称为“痹证”,大多由于 风、寒、湿三种邪气的侵袭而形成。如果是风邪偏胜的,关节以游走性窜痛为主,叫“行痹”;如 果寒邪偏胜,疼痛就比较剧烈,局部用热敷可以缓解,名为“痛痹”;若湿邪偏胜,则多表现为关 节重着肿痛,称之为“着痹”。治疗这三类比较多见的痹证,有不少专门方剂可以斟酌使用。但 古人考虑到痹证的致病因素虽然有风、寒、湿等多种邪气,临床症状却往往错综难分,因此可以 研究用一个处方加减治疗三种不同痹证。于是在辨证施治原则的指导下,遂有像“三痹汤”(见 喻嘉言《医门法律》)这样一个既能祛除邪气又能补益气血、滋养肝肾、正邪兼顾的方剂,广泛运 用于临床。因为“三痹汤”加减确实可以治疗不同类型的痹证,所以后世就把它列为治疗痹证 的常用“通方”之一。 若干年来,对于各种疾病所习用的有效“通方”已经不少,那么究竟应该如何用“通治方” 呢?我认为首先应该掌握“通治方”所主治的各种疾病和病理机制以及病情发展变化的规律, 而且要把八纲的属性辨识清楚,然后才能拟定使用“通治方”。对于每一个“通治方”的性质和 适应证,应该心中有数,不可毫无根据地任意使用;更不能不假思索,轻率地将一些剧毒药和刺 激性强烈以及性质极偏的药物,随便加入一般“通治方”中,这样才能避免产生某些意外的反 应。 第五卷137 #### 二、“常法”治病失效之后 对于各种常见多发性疾患,不论中医、西医都有一套常用的防治方法,可以称之为“常法”。 一个医生在诊疗方面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熟习“常法”。但光是熟悉“常法”难以应付复杂多变 的证情,因此还需要学习、掌握一些灵活变通、更能契合具体情况的治法,这种方法简称为“变 法”。掌握“常法”与“变法”的多少及其运用的精确熟练程度,是厘定一个医生诊治水平高低的 标尺。 最近我翻阅了清初张石顽先生的一个治案,案中谓:“癸卯元夕,周、徐二子过石顽斋头纵 欲,次日皆病酒不能起,欲得葛花汤解酲。余曰:东垣葛花解酲汤,虽为伤酒专剂,然人禀气各 有不同,周子纵饮则面热多渴,此酒气皆行阳明肌肉之分,多渴知热伤胃气,岂可重令开泄以耗 津液,与四君子汤去甘草加藿香、木香、煨葛根、泽泻,下咽即苏;徐子久患精滑,饮则面色愈青, 此素常肝胆用事,肾气并伤,酒气皆行筋骨,所以不上潮于面,葛花胃药,用之何益,与五苓散加 人参倍肉桂,服后食顷,溲便如皂角汁而安。”(《张氏医通·卷二》) 凡是学过中医的都很清楚葛花解酲汤是治疗伤酒的“常法”,而张石顽能“因人制方”,以 “变法”取效。通过这个病案,使我联想到数年前自己的一个治例。1961年春,我出差去包头 市搞中医教学,同时也承担一些治疗任务,有一位迁延性肝炎患者,症见右胁下痛胀,胸中痞 闷、身疲肢倦,心中苦,善太息,大便燥结,小便微黄,食纳尚可,苔薄边红,脉象弦细。肝大肋缘 下2cm,并无黄疸,肝功能有三项不正常。我认为系“肝郁夹热”,遂以丹栀逍遥散加减,并以越 鞠丸9克入煎,服数剂后,患者觉胁痛轻减,其它症状也有所好转,我就守住原法继续治疗,久 而久之,逐渐失效,原有症状复现,少腹有拘急疼痛,我觉得有些棘手,后写信向业师秦伯未老 大夫请教。秦老复函略谓:“据述症情,可考虑用‘玉璜治肝燥胁痛法’。”我懂得了是让我试用 清代魏玉璜先生的“一贯煎”方。按陆以《冷庐医话》称此方主治肝燥胁痛、胃脘痛、疝瘕等 症,方药为沙参、麦冬、地黄、枸杞子、川楝子、当归身,结合轻治患者口中苦燥,于原方中加入酒 炒黄连,服后数日,胁痛顿减,以此方增损连服,诸症悉缓。2个月后肝功能恢复正常,肝在肋 缘下已不能触及,最后以柔肝健脾法收功。 从这个治例给我不少启发,我起先用的丹栀逍遥散、越鞠丸是治疗“肝郁夹热”的“常法”, 但方中有一些香燥劫耗肝阴的药,对经治的这位具有肝燥胁痛的患者是不相宜的。由此使我 进一步体会到读书、临证均不可少,治病时心思须活泼细致。古代有不少名医能在其他人所用 方内加上一味药即能奏效,如元代《伤寒金镜录》作者杜清碧病“脑疽”,自己开了防风通圣散, 但连服无效,当时另一名医朱震亨替他诊治后说:“你何不将防风通圣散用酒制一下。”后来按 朱氏的方法治疗,果然痊愈。又如明代的缪仲淳曾治一王姓遗精患者,病情相当重,甚至只要 听到妇女的声音就会遗精,身体瘦弱已极,眼看不久于人世,一般医生都说没有办法了,缪仲淳 的一个学生处了一方,以远志为君药,莲须、莲子为臣药,龙齿、茯神、潼蒺藜、牡蛎为佐使药,配 了一料丸药,患者服后感到病状缓解一些,但遗精还是没有断,缪仲淳诊治后,认为学生这张方 子配伍不错,于原方中另外加入鳔胶一味,按前法服用,一料丸剂尚未服完,病就好了。 因此,我想到作为一个医生,当用“常法”治病失效之后,应该一方面自己翻阅有关文献,从 中求取借鉴,启发诊治思路;一方面向前辈师长虚心请教,必要时采取会诊或病案讨论的形式, 第五卷138 #### 千方百计,集思广益。总之,为了病人的健康,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这样做。 三、中医诊疗中的法治与意治 中医临证,要求在辨病和辨证的基础上“立法处方”。所谓“法治”,一般是在“辨证”之后, “论治”、处方之前必当确立的治疗原则和方法。试以便秘而言,如症见阳明胃实、燥渴谵语,属 实闭,立法宜泻实通腑;老弱之人精血匮乏或产妇气血不足,以致肠胃失润之便秘为虚闭,当以 养血润肠为法;口燥唇焦,舌苔黄,小便黄赤,喜冷恶热为热闭,立法宜清热导滞;唇淡口和,舌 苔白,小便清,喜热恶寒,此属冷闭,治当以温润为法。掌握辨证和立法,是作为一个临床医生 所必备的基本素质。 所谓“意治”,亦即在诊疗中体现“医者意也”之真谛。求“意”的关键是“在人思虑”,亦即辨 证和考虑问题的细致全面,求取治疗之意理、掌握变通治法。所以说“医者意也”是指医生在精 细分析因证前提下,经过认真思辨而获得的证治概念和处治活法。今仍以便秘为例谈一治案。 宋代权奸蔡京苦于便秘,请国医多人治疗均无效,蔡某又不愿服大黄通下,更使国医束手,史载 之往诊,切脉后,嘱以二十文钱购买紫菀,研末冲服,“须臾大便遂通,元长(即蔡京)惊异,问其 故。曰:‘大肠,肺之传道,今之秘结无它,以肺气浊耳。紫菀能清肺气,是以通也。’自此医名大 进,元长深敬服之”。这种便秘治法,可谓灵变,属于“意治”的范畴,突出了医者在诊疗上的活 法巧治。又以腰痛为例,一般医生根据“腰为肾之府”的理论,多从益肾施治,或据外感风、寒、 湿等情况予以祛邪。而《医学广笔记》载述缪仲淳治李夫人因亡女,忽患腰痛,艰于转侧,甚则 影响张口授食。前医或从肾虚论治,或从湿痰论治,均无效。缪氏细询因证指出非肾虚所致。 处方以白芍、制香附、橘红、白芷、肉桂、炙草、乳香、没药,加灯芯共研细末,“一剂腰痛脱然,觉 通体痛,再煎滓服,立起。寻骇问故?仲淳曰:此在《素问》‘木郁则达之’,故诸君不识耳”,此例 腰痛治法,与通常医籍所载迥异,同样说明缪氏长于“意治”、治法通权达变的特点。 但我们从事临床的同志,又不能一味地去追摹“意治”。重要的是,须有坚实的学术、临床 基础,须运用科学、辩证的思维方法,并应理解“法治”与“意治”的密切关联。即“意治”不能脱 离“法治”;“法治”在一定的辨证条件下,须以“意治”来加以体现,明·冯嘉会指出:“夫天下意与 法原自相持,意缘法以行,而后驭之精;法传意以出,而后垂之永。”这是对“意治”与“法治”关系 的精辟见解。 上述的“意治”案例,还启发医生在辨证中不可忽视“审因”。蔡京之便秘,因于肺气浊;李 夫人之腰痛,因于亡女,肝木抑郁。故前者清肺气之浊而用紫菀末;后者达肝木之郁,故着重用 疏郁缓痛治法。明代名医卢之颐指出医生于临证中宜防止“审因者略证,局证者昧因;知常而 不及变,循变而反舍常”之偏向。意谓医生在辨证中须注意审因,审因中又当具体辨析临床所 表现之不同证候。在治法上,既应“知常”(这是对医生诊疗的基本要求),又能“循变”(对医生 在证治方面的较高要求),而所谓“循变”并非唾手可得,它是在熟悉常法、思虑精审的基础上产 生的。 第五卷139 #### 四、活法巧治 尝读清代医家俞震《古今医案按·原序》谓:“孟子言‘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 巧者何?变通之谓也。巧固不能使人,其实不出规矩,人可即规矩以求巧。……病不依规矩以 为患,医第循规矩以为治,常者生焉,变者死矣!转恨医之法未备也。不知法岂能备?要在乎 用法之巧耳。……闻之名医能审一病之变与数病之变,而曲折以赴之。操纵于规矩之中,神明 于规矩之外,靡不随手而应。始信法有尽而用法之巧无尽之也。”这段名言,对医者诊治病证有 很大的启发。清·赵濂《医门补要·自序》亦谓:“……法贵乎活,治贵乎巧……”这是因为通常医 者治病,大多熟悉常法,但欲更好地提高效应,尤当辨证精审,须识变法,掌握巧治,才能逐渐达 到“操纵于规矩之中,神明于规矩之外”的境界。如果仅仅满足于习用方药,则常常不免酿致误 弊。兹举数例古代名医在辨证治疗中识变、巧治的验案,以为临床者鉴。 (一)温疫脐下按痛 “汪石山治一人,年弱冠,房劳后,忽洒洒恶寒,自汗发热,头、背、胃脘皆痛;唇赤舌强,呕 吐,眼胞青色。医投补中益气,午后谵语恶热,小便长。初日脉皆细弱而数,次日脉即浮弦而 数。医以手按脐下痛,议欲下之。遣书来问。汪曰:此疫也。疫而兼感,内伤重、外感轻耳!脐 下痛者,肾水亏也。若用利药,是杀之也。古人云:疫有补、有降、有散,兹宜合补、降二法,用清 暑益气汤(《脾胃论》方)除苍术、泽泻、五味,加生地、黄芩、石膏,服十余贴而安。”(明·江《名 医类案》卷一“温疫”) 按:温疫而有脐下按痛,通常易被认为是实证而用下法。但因患者的明显诱因是在“房劳” 后,脐下虽痛而无其他阳明腑实见症,况有恶热、小便长等表证未除之征。故汪氏据证分析,指 出患者内伤重于外感。而“脐下痛”的辨证,当分虚实以确治法。此证结合溯因辨析,断为“肾 水亏”,可谓独具慧眼。然温疫有肾水亏者,又不宜用群队滋腻、补肾之品,故以李杲清暑益气 汤加减。重在清热生津、益气阴,其中生地有明显清热、滋肾效能。 (二)肾虚头痛 “黄锦盛,头左大痛,医以为偏头风,凡疏风清火之药,服之其疼愈盛。观其脉盛筋强,纵欲 必多,以至水因下竭而火愈上炽,宜养肝以熄风,滋阴以潜阳。仿济阴、复脉之例,参入(喻)嘉 言畜鱼置介之法。予何首乌、阿胶、胡麻、麦冬、白芍、菊花、桑叶、牡蛎、龟板,药下其痛立止。 惟其房劳不节,加以服药不坚,宜其愈而复发也。凡阴虚头痛之证,法当准此。”(清·谢星焕《得 心集医案》卷一) 按:此案以偏头痛为突出主证,他医用疏风清火之剂,属于习用常法。但服之愈甚。谢氏 抓住患者“纵欲”之内因,断为肝肾阴虚,其治揉合诸法,重在“养肝以熄风,滋阴以潜阳”。证治 投契,故获捷效。 须予说明的是,肾虚头痛,其临床表现亦殊不一致。如明·李中梓诊“少宰蒋恬庵,头痛如 破,昏重不宁,风药、血药、痰药久治无功,……(脉)尺微寸滑”(见《医宗必读》卷八)。李氏诊为 “肾虚水泛为痰”,予地黄12克,山药、丹皮、泽泻各3克,茯苓10克,沉香26克,日服4剂,两 第五卷140 #### 天后,头痛减去十之六七,“更以七味丸人参汤送,五日其病若失”。此案前医以风药、血药、痰 药治疗,均属世医治头痛习用常法,因未能精审得病之由,李氏据脉析证,基本上以六味地黄丸 或七味都气丸加减取效。由此可见,对于一些因证不易审辨的患者,重视脉理的分析尤关紧 要。 (三)痢疾用补 “淮安郡候许同生令媛,痢疾腹痛,脉微而软。余(李中梓自称)曰:此气虚不能运化精微, 其窘迫后重者乃下陷耳。用升阳散火汤一剂,继用补中益气汤十剂而愈。”(《医宗必读》卷七) “吾邑陆炳文,本富家子,年三十岁。时七月间患血痢,日夜百余度,肚腹疼痛。医悉用芩、 连、阿胶、粟壳之剂,皆不效。其病反剧,家人惊怖。邀老医刘宗序脉之,曰:脾胃受伤,若用寒 凉,病安得愈。投以四君子汤加干姜、附子,其夕病减半,旬日而愈。或问其故。刘曰:病者夏 月食冰水、瓜果太多,致令脾家伤冷,血不得于四肢百脉,渗入肠胃间而下。吾所用附子、干姜, 补中有散,其所伤冷毒,故得愈也。王汝言《(明医)杂著》有云:芩、连、芍药,为痢疾必用之,岂 其然乎!”(明·俞弁《续药说》卷六“脾胃伤冷”) 按:痢疾治法,率多选用芩、连、木香、芍药、白头翁、马齿苋、葛根、秦皮等药,此属常法。然 又不能遇痢即予套用,当须细辨酌治。李中梓经治案,脉微而软,证由气虚下陷。初用升阳散 火汤,后用补中益气汤。此二方本非用于治痢,以其脾虚气陷,抑遏阳气于脾土,故用之。刘宗 序所治血痢案,因伤于冷毒所致,更不宜用芩、连等寒凉之品。遂以四君加姜、附,温中兼散,使 “日夜百余度”之重症血痢得以治痊。 (四)心脾痛 胁痛 “江南(即江)治一妇,患心脾痛,弱甚。医以沉香、木香磨服之,其痛益增;且心前横 痛,又兼小腹痛甚。其夫灼艾灸之,痛亦不减。江以桃仁承气汤去芒硝投之,一服而愈。” “虞恒德治一人,年四十余。因骑马跌仆,次年,左胁胀痛。医与小柴胡加草龙胆、青皮等 药不效。诊其脉左手寸尺皆弦数而涩,关脉芤而急数,右三部唯数而虚。虞曰:明是死血证 ……用抵当丸一剂,下黑血二升许,后以四物汤加减调理而安。”(以上二案均见《名医类案》卷 六) 按:心脾痛主要指胃痛(或泛指上腹痛),胃痛在临床多用疏肝行气、温胃和中等法。此案 之所以用桃仁承气汤去芒硝者,以其用行气药和温灸法,治不对证,而更兼“小腹痛甚”,是为蓄 血之征,故用之。此法与通常所见心脾痛治法不同,主症虽为心脾痛,而治疗的着眼点则在“小 腹痛甚”。疏方又与一般实证心脾痛有别。案2“胁痛”,当从脉诊中悟其治法。特别是左手脉 有涩芤之象,主失血、血少;断其为死血者,以其有跌仆伤损史。故不宜以一般胁痛所常用的柴 胡、青皮等疏肝利气之品与治。按抵当丸原治下焦蓄血证,虞恒德借以疗胁下死血。鉴于患者 脉现芤象,明示失血之征。故于下瘀血后改用四物汤加减以养血柔肝。治法标本兼顾,层次井 然。 (五)肝病 胁痛 “余尝治钮村学博德厘之室人,肝痛脉虚,得食稍缓。用北沙参、石斛、归须、白芍、木瓜、 甘草、云苓、鳖血炒柴胡、橘红,二剂,痛止后,用逍遥散加参、归、石斛、木瓜调理而愈。”(《冷庐 第五卷141 #### 医话》卷三“肝病”) 按:不少医生遇肝病、胁痛患者,辄喜用疏肝利气之品。我在青壮年时期治肝炎胁痛也常 用柴胡疏肝汤加减,有时服药一二剂,疼痛即可有所缓解。但有些患者初服有效,嗣后复发,甚 至胁痛愈甚。初不甚悟其谛理,后经业师秦伯未先生指点,加之阅历之增长,才对肝病的治法 有较深刻的领会。我十分赞赏陆定圃有关肝病用药的见解。他说:“盖此证初起即宜用高鼓峰 滋水清肝饮、魏玉璜一贯煎之类稍加疏肝之味,如鳖血炒柴胡、四制香附之类。俾肾水涵濡肝 木,肝气得舒,肝火渐熄而痛自平。若专用疏泄则肝阴愈耗,病安得痊?”(见《冷庐医话》卷三》 是故肝病而肝区疼痛者,不宜浪用香附、青皮、枳壳、豆蔻,亦不宜施以大剂龙胆草苦寒泻肝之 品。 (六)潮热咳血缘于表热内陷 “徐晓窗,年逾五十,形伟体强,忽患潮热咳血,楚南诸医,咸称血因火动,迭进寒凉,渐至胸 紧头痛,不能自支,于是检囊归家,坐以待毙!延医数手,无非养阴清火;迨至饮食愈减,咳红日 促。余(谢星焕自称)按脉象,紧数之至。且病经数月而形神未衰,声音犹重;肌肤虽热而厚衣 不除,久病面色苍黑,额痛时如锥刺。内外谛审,并无内伤确据,一派外感阴证。伏思表邪入 阴,扰乱营血,必当提出阳分,庶几营内可安。乃以参苏饮除半夏,加入止嗽散与服二剂,助以 热粥,始得微汗;似觉头疼稍减,潮热颇息。以后加减出入不越二方,或增金钗、麦冬;或参泻白 散。调理一月,药仅十服,沉疴竟起……”(《得心集医案》卷一) 按:潮热咳血,多被看作是阴虚内热,并每以滋阴清肺为治疗大法。此案前经数医悉用寒 凉,经谢氏详审辨证,确认并非内伤之证。案中标示患者脉象紧数,虽热而厚衣不除,兼有头痛 等证,是为表热未除,热邪陷于营阴而致潮热咳血。与平素多见之阴虚潮热、血因火动者迥异。 (七)盗汗因于肝胆有火 “壬申状元泰涧泉,三年盗汗,每寤衣被俱湿;饮食起居如常,经数十医不效。时余(指清· 吴篁池)在都,因来就视。余诊之,六脉如丝,却悠扬无病,惟肝脉中取弦实。余曰:公之脉,六 阴脉也。脉无他异,惟左关弦耳,此肝胆有火。……用小柴胡汤加当归、生地、丹皮、经霜桑叶, 不数剂而痊。”(清·沈源《奇证汇》卷六) 按:盗汗多属阴虚。此案经数十医治疗不效,案中虽未备述,恐亦不越滋阴、敛汗等治法。 此案有两点须予注意:其一,盗汗的程度是“衣被俱湿”,汗出量较通常久病盗汗者为多;其二, 脉现弦实(特别是肝脉),这与阴虚盗汗所常见的细数脉有较明显的区别。 (八)“督脉失权”所致之五更泻 “吴乐伦乃室,年近四旬。素患小产,每大便必在五更。服尽归脾、四神、理中之药,屡孕屡 堕,大便仍在五更。诸医连进四神丸,不仅解未能移,并且沉困更甚。商治于余(谢星焕自称)。 诊毕,乐兄问曰:控荆虚不受补,将如之何?余曰:此乃八脉失调,尾闾不禁,病在奇经。……诸 医丛事脏腑肠胃,药与病全无相涉,尝读《内经·骨空论》曰:督脉者,起于少腹以下骨中央,女子 入系廷孔。又曰:其络循阴器,合篡间,绕篡后,别绕臀。由是观之,督脉原司前后二阴。尊阃 督脉失权,不司约束,故前堕胎而后晨泻也。又:冲为血海,任主胞治。治之之法,‘惟有斑龙顶 第五卷142 #### 上珠(斑龙为鹿之代称,斑龙顶上珠即鹿茸),能补玉堂关下穴’。但久病肠滑,恐难以尽其神 化,当遵‘下焦有病人难会,须用(禹)余粮赤石脂’,如斯处治,丝毫无爽。五更之泄,今已移矣; 十月之胎,今已保矣。……《内经》一书,可不读乎!”(《得心集医案》卷五) 按:五更泄泻,多属命火式微或脾肾两虚之病理,故世医多以四神、附子理中辈加减与治。 此案以上法数治不效,且有“屡孕屡堕”之候。谢氏认为“乃八脉失调,尾闾不禁,病在奇经”,与 一般所见之五更泻病理有异。立方用鹿茸以峻补奇经及脾肾;因患者久病肠滑,须加用赤石 脂、禹余粮。经治后,泄泻获痊,胎孕得保。综观此案,其论病及施治方药,颇能增长医者之见 闻;对今人之泥学古方者,也有一定的启悟。 (九)肠风因于内伤寒凉太过 “周慎斋治一人,患肠风。血大下不止,头晕倒地,三四年不愈,皆曰不可治。周诊脉左手 沉细,右手豁大。此因内伤寒凉太过,致阳不鼓,故右脉沉细,血不归络;火浮于中,故尺脉豁 大。用补中益气汤十贴;再用荆芥四两,川乌一两,醋面糊丸,空心服,愈。”(俞震《古今医案按 选》) 按:肠风多因外风入客或内风下乘所致。其治疗常法,外风宜槐角丸(《寿世保元》方)、脏 连丸(《外科正宗》方)、柏叶汤(《寿世保元》方);内风为主多宜用胃风汤(《和剂局方》方)加减。 此案“因内伤寒凉太过”,故不宜再施凉血、祛风、清肠之味,方用补中益气汤为主,这是肠风病 证的一种特殊治法,后以荆芥、川乌制丸(即“乌荆丸”)治之而愈。乌荆丸与脏连丸为寒热霄壤 对恃之方,以其恰合病机,故获神效。 (十)淋证由于败精留塞所致 “杭州赵芸阁……其戚有为医误治,服利湿药以致危殆者二人,皆赵拯治获痊。其一患淋 证,小便涩痛异常,服五苓、八正等益剧。赵询知小便浓浊,曰败精留塞隧道,非湿热也。用虎 杖散入两头尖、韭根等与之,小便得通而愈……”(《冷庐医话》卷三) 按:由于淋证多属下焦湿热,用五苓散、八正散早被视为常法。但此案病理属“败精留塞隧 道”,方用《证治准绳》虎杖散(即单味“虎杖”)加两头尖、韭根等以泄浊通闭,在治法上可谓异军 突起。 五、“冬虫夏草”题外谈 生物界有些现象常常是异乎常理地奇怪。了解这些奇怪的现象,不但能够开拓知识境界, 而且有时还能从中得到不少启发,“冬虫夏草”就是一例。 “冬虫夏草”是一味比较常用的中药,简称“虫草”。相传,都说它“冬在土中,身活如老蚕, 有毛能动,至夏则毛出土上,连身俱化为草,若不取,至冬俱化为虫”(清·吴仪洛《本草从新》)。 对于这种说法,从前我一直是不相信的。因为我读过几本《生物学入门》一类的书,知道生 物进化的历史漫长得惊人,知道从动物到植物,又从植物到动物这么来回折腾,漫说一年,就是 千百年也是不可能的。因此,碰到有人说起“冬虫夏草”,我常是在心底暗笑别人的无知,毫不 怀疑地认定那是“无稽之谈”。 第五卷143 #### 最近读了一些科学著作,谁知无知的竟是我,而不是被我暗笑的别人。 根据近代生药学的研究,“虫草”是一种“虫菌复合体”。在冬季,一种属于真菌类子囊菌纲 的菌丝侵入寄生于某些鳞翅目昆虫的幼体中,菌丝为了生长繁育,就吸取这种虫体内的养料, 直到幼虫整个体腔都为菌丝所充填而死。春季,细菌长出棒状菌座(即子实体),穿出幼虫的头 部,并伸出于泥土之外。到了夏天,这种草苗长约3cm左右。怎想到,“无稽之谈”竟是有根有 据的!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2000多年前孔老夫子这句话是说得高明极了。但 是,在纷纭复杂的具体事物面前,人们常常不容易知道自己究竟是“知”呢还是“不知”。我们总 是比较容易过高地估价自己对于客观事物的了解,容易相信自己主观上的聪明、知识和经验, 因此也就容易不自觉地“强不知以为知”,总以为自己对,而别人不对。我过去认为“冬虫夏草” 之说是“无稽之谈”,就是一个例子。 然而,话还得说回来,“冬虫夏草”之说,本来也自有它不够科学的地方。例如说它“连身俱 化为草”,好端端的一只虫会变成一株草,这么离奇,有一点科学知识的人,自然很不容易相信。 实际上,在长出“草苗”以后,虫体还存在,是寄生的菌丝吸取了虫体内的养分和长满了虫的躯 体,把虫涨死了。这时虫体外形像老蚕,呈淡棕色或黄褐色,背部有多数横皱,胸部有足四对。 只不过有些地方采“虫草”是在春季积雪未化之前,当时只有“草苗”露在雪面,看不见虫体罢 了。就是这些说得不很妥切的地方使我长时期不相信。 在别的问题上,类似这样的情况,常常也正是我们容易自以为是的地方。对于显然是正确 的意见,一般说来,我们是容易接受的。对于一些很明显的使人觉得不容易判断是非的意见, 我们也常常会谨慎从事,下功夫去弄清楚。独独对于那些貌似荒诞,实际上却包含着真理或部 分真理的意见,我们却容易凭着自己的一知半解,轻易地否定它———把正确的和不正确的部 分,一古脑儿地都否定了。 达尔文说过:“多少年来,我守着一条戒律,就是凡所见所闻与我得之结论略有不同的,必 记载之。据我的经验,我最容易忘记的东西,就是这些东西。”达尔文在这里说的是对待不同意 见的态度,我看是很好的一句话。不同的意见,特别是那些貌似错误的不同意见,常常正是我 们最容易忘记,最容易轻易否定的东西。怎么办呢?首先还是思想上要谦虚些再谦虚些,方法 上多作调查研究。 经验方 一、润腑通幽丸 组成:当归45克、熟地36克、川芎30克、桃仁45克、瓜蒌仁36克、火麻仁60克、郁李仁 36克、川厚朴24克、枳实24克、肉苁蓉40克、紫菀36克、羌活36克。 功用:养血润燥,行滞通便。 第五卷144 #### 主治:中老年习惯性便秘(阴血虚,肠道燥热)。 加减法及制药用法:若大便细硬,或如羊粪状,上方减羌活、厚朴,加元参45克、麦冬45 克、熟大黄40克;平素兼有口苦、口干、溺黄者,去肉苁蓉、羌活,加黄芩40克、黄连30克;肥 胖、气虚患者,去厚朴,加炙黄芪60克、白术36克;兼有腹胀、嗳气,欲便而不易便出者,去熟 地、郁李仁、羌活,加槟榔40克、熟大黄40克、木香20克。 上药共研细末,炼蜜为丸,丸重6克,每服2丸,1日2次,温开水(或调蜜)送服。 二、鸡苏饮子加减方 组成:鸡苏15克、生地30克、生石膏(先煎)30克、竹叶12克、通草10克、瞿麦15克、镜面 草30克。 功用:清利凉血,止血消炎。 主治:尿血、尿痛。 用法:水煎服,1日1~2剂(视尿血程度而定)。 三、治痫效方 组成:生牡蛎(先煎)30克、生龙齿(先煎)24克、白矾(先煎)8克、赤白芍各12克、黄郁金 12克、僵蚕6克、竹茹10克、胆南星10克、远志10克、菖蒲10克、琥珀末(分冲)12克(此为成 人剂量)。 功用:潜镇疏郁,豁痰开窍,宁神止痫。 主治:癫痫频作。 加减法:因于外伤颅脑后发病者,宜加丹参、红花、生蒲黄(或用蒲黄研末,分冲);痰盛者, 加礞石、天竺黄、化橘红。 四、疏风止搐散 组成:荆芥12克、防风10克、当归12克、杭芍15克、川芎12克、生龟板(先煎)12克、生牡 蛎(先煎)24克、炙黄芪45克。 功用:疏风养血,滋阴潜阳。 主治:产后受风,搐搦不止。 用法:水煎服(宜浓煎,1日服2剂,每隔4小时一服)。 五、清和汤 组成:银花18克、元参18克、当归12克、赤白芍各12克、川芎12克、鸡血藤12克、川牛 膝10克。 功用:清热解毒,和营通络。 第五卷145 #### 主治:血栓闭塞性脉管炎(脱疽)。 用法:水煎服。 说明:《验方新编》载述治“脱疽”方共四味药,即银花、元参、当归、生甘草。原书并无方名, 后世名之曰“四妙勇安汤”。清和汤即此方去甘草,加赤白芍、川芎、鸡血藤、川牛膝诸药,以加 强和营通络之效能。脉管炎疗程较长,宜坚持服用取效。 六、连柏散 组成:川连、黄柏、竹叶各40克,升麻30克。 功用:清心、解毒、升提。 主治:口疮。 用法:上药共研细末,混匀,餐后以4克开水冲化,待稍温,于口中含后饮服,1日3次。 (邱德文 编) 第五卷146 ####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